东宁检察官“乔装卧底”,捕回13年B级逃犯
逃跑这件事,在魏浩辰(化名)脑子里打转儿,可不是一日两日。
倒弄的生意接连失败,再加上好赌,这几年欠下的高利贷有几十万。
魏浩辰行事仗义,好交好为,可此次债务焦灼,让他里子面子都挂不住了。
要不,跑?
跑!
2003年8月,魏浩辰下了狠心:既然跑,就多搂点钱带着。
彼时,东宁县财政局企业股股长的身份“助”他归拢了300多万。他留了个心眼儿,只揣走一部分现金。
临行前,他托小姨子给妻捎去了50万,作为女儿的抚养费。
打车至绥芬河某银行,取走了剩下的钱。继续打车,前往牡丹江火车站。
他是要坐火车跑吗?
也许是这么打算过,或也是心惊,最后还是打了辆出租车,一路奔向哈尔滨—辽宁,而后的轨迹,戛然而止……
这是2011年4月,东宁县检察院反贪局局长李晓林与干警王旭光接手此案,翻阅8年前的老卷宗时,获知的全部线索。
扑空
“哈尔滨至辽宁”,王旭光脑中即刻自动检索着高速路线,前方将出现岔口,一条通往北京,另一条是内蒙。
他决定去内蒙碰碰运气。
联络当地公安,进行人像比对,在海量的暂住证中排查打捞。并不见魏浩辰。
返回东宁,李晓林与王旭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梳理案情,理顺魏浩辰周遭的亲密关系。
他的妻子,不,现应称其前妻,与魏浩辰的感情早已发生破裂。在魏浩辰潜逃的第三天,她便将魏浩辰留给她的50万现金上交东宁县检察院,紧接着又到当地法院起诉离婚。这个女人的意图很清楚:撇清关系。
稳妥起见,王旭光还是对其进行了侦查,结果印证猜想,他们联络的可能,或者说前妻愿意帮衬他的可能,微乎其微。
2011年5月的某天,由魏浩辰牵及到怀疑对象的身份资料,散乱而有序地,铺了一办公桌。
反复研读,思忖。凭对已掌握事实的客观研判,又多少添了些直觉。
李晓林与王旭光共同排列了一张以魏浩辰为中心,包括其父母、哥嫂等在内共计13人的关系网。
据了解,魏浩辰的亲属无人在东宁生活,分别在辽宁与吉林两省居住。
为捋清脉络,王旭光首先前往魏浩辰老家辽宁庄河,其父母现在就居住在此地。
当2012年春节临近,团聚的习俗,让人企望:魏浩辰说不准会露头。
可直至正月十五过后,时间齿轮在不慌不忙推进的同时,也彻底碾碎了王旭光的期待。
此前的布控显然扑了空,可扑空,也是一种明确。
马不停蹄,王旭光随即奔赴葫芦岛、大连、本溪等地。
跑去魏浩辰哥哥售卖海鲜的摊位做了半个月的小工;
当了十多天的快递员,寻机为魏浩辰的侄子侄女派送网购包裹;
还有近一个月的出租车生涯,是为能时常拉到魏浩辰的一位远房亲戚,只因她突然使用了魏浩辰曾用过的手机号码。
“两个身份”
2013年下半年,侦查的目光开始转向魏浩辰的叔叔魏洪福(化名)。
这个昔日吃苦耐劳的小包工头,隐忍积累,终于在吉林当地的建筑行业也算混得风生水起。有了自己的公司。
个子不高,话不多,脑子转的勤,懂得打点与拉拢关系。这样的人向来心思缜密而深沉,想接近,难。
所以,当看到魏洪福公司张贴的用人广告时,王旭光毫不犹豫去应聘。
“大学毕业,当兵转业,车技好”的条件,让王旭光轻松通过面试。
说是要招行政管理人员,而实际上司机、保镖、杂活,零七碎八的啥都干。
后来他才知道,公司里干他这活的人,还有一个,是魏洪福的贴身司机。因此他接触魏洪福的机会并不多。上班的前两个月,他只是在刷存在感。
有天,拉公司财务人员外出办事,他们聊天说起魏洪福有两个身份证,司机王旭光的敏感神经被兴奋地拉紧。
一周后,魏洪福的司机请假回老家结婚。这下,王旭光自然和魏洪福走近了。
此后,拉魏洪福出门办事,陪他去饭局,跑腿,都是常事,王旭光也曾找机会试图找出老板的第二个身份证,未果。
那天,当地的某位领导要来,魏洪福着急下楼送东西。走一半才想起办公室的门没关,“你把我屋门关上”,他喊王旭光。
同办公室门一样大敞四开的,是屋内保险柜的门。王旭光借机找到了第二张身份证。
几天后,王旭光辞职了。此时,是2013年末。
“魏洪福的两个身份”、“案发前叔侄联系紧密”每每碰头分析案情,反贪局长李晓林和王旭光都紧抓这两点。此后两年,侦查的视线便再没离开过魏洪福。
引蛇出洞
2015年初,“猎狐行动”开启,省检察院要求对网上逃犯统一清网。又恰逢省纪委牵头公安、检察共同打击经济犯罪。借此契机,东宁县检察院对B级逃犯魏浩辰专门成立了以王旭光为组长的7人专案组,当地公安局亦派技侦人员参与工作。
此前,4年多的摸排调查及布控,使专案组掌握了大量的基础信息,是时候改变策略,主动出击。
“现在全国都在抓网上逃犯,你们要是能联系上魏浩辰劝他自首,还能从宽处理。否则的话,我们也会一直找他”,2015年7月末,庄河警方以网络逃犯普查的名义到魏浩辰父母家“放话”,只为引蛇出洞。
此时的专案组分两头行动,一组在庄河紧盯着被“惊”后的魏浩辰父母,另一组在日夜监控魏洪福的行动轨迹。
时间跨至2015年8月,魏浩辰的父母终于忍耐不住给魏洪福打了电话:“前两天警察来问了,你看怎么办?”
“你们别管了”,电话里魏洪福没说过多的话,不出所料。
侦查员伺机而动。
2015年11月,据可靠信息,魏洪福此前从未使用过的第二个身份证,在大连某酒店开房。
专案组火速赶至该酒店,侦查员们发现在魏洪福在该酒店入住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一男子“张民”紧随其后,且行动轨迹与魏洪福吻合。通过进一步工作,可以确定“张民”即魏浩辰。
11月12日,“张民”前往山东聊城。专案组立即驱车2000多公里,历经20余小时,紧跟其后。
11月14日23时,当侦查员们随线索追踪至聊城冠县某宾馆,却发现“张民”已退房。
继续工作,潜心静守。两天后,“张民”又回到该宾馆。
这次,专案组立即制定抓捕计划,通过询问宾馆工作人员,得知“张民”住204房间,可204房并无入住痕迹。
捋着房号查,203房倒是有人,上了锁的。
要不先试试202,那门虚掩着。
王旭光推开202房门,有个男人躺在床上摆弄手机,对视的一瞬间,他发现男人脸上几颗痣的位置、颜色、大小与某人的别无二致。他能感觉到血管回流的猛烈,压抑激动,他佯装走错房间。
走廊里,他招手,组员们当下默契领会。
组内的公安干警随王旭光再次进入202,“警察,查身份证,你叫什么?”
“张民”。
“哪儿的人?”
“山东聊城的。”
“你父母叫什么?”
对方支吾不出,语塞,眼神也飘忽,只是反复一句“你们抓错人了”,用高声来虚张声势。
经连夜攻心审讯,眼前的“张民”终于承认自己即魏浩辰,并交代了犯罪经过及携款潜逃的整个过程。
“我钱包现在只剩200块不到,现在终于不用想接下来我该咋办了,挺好……”魏浩辰整个人颓下来,幽幽道。
后面的话:
敲实抓到的人是魏浩辰,王旭光跑到外面用尽气力,大喊了一通。
反贪局长李晓林得知消息,也不由得热泪盈眶。
眼前魏浩辰苍老的不是一点,这让侦查员们反应过来,追踪这案子也有5年多。
五年间,先后往返十余个城市,行程上万公里。
48小时监控、台灯下的伏案研判、塞满烟蒂的烟灰缸、往来的火车硬座票。
屡次的思路被堵与无功而返,终于换得厚积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