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请接受我们的致敬!

10.09.2016  23:15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大计,教师为先。值此第32届教师节之际,本报(黑龙江日报)回访“黑龙江日报乡村教师奖”前26届部分获奖者,推出本期特别报道——

乡村教师,请接受我们的致敬!

   编者按

   “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一个学校拥有好老师是学校的光荣,一个民族源源不断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好老师则是民族的希望。”

——习近平

  1989年是建国40周年,也是第5个教师节,就在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年份,《黑龙江日报》设立了“乡村教师奖”。希望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去关怀那些生活清苦又默默无闻的乡村教师,通过媒体的力量去改变落后的乡村教育面貌。

  从乡村教师奖首次颁奖至今已经过去了27年,先后有168名优秀乡村教师获奖。他们的事迹让更多人关注教育、投身教育,我省的教育事业得到了长足发展,乡村教育事业更是蒸蒸日上,乡村教师的待遇也得到了改善。

  这些获奖乡村教师,挺起了乡村教育的脊梁。他们获奖之后的生活,一直都让每一名龙报人牵挂。在第32个教师节到来之际,本报记者历尽波折找到了前五届部分获奖教师,想亲眼看看他们,这些可敬的老师,您还好吗?

黑龙江日报1989年首届“乡村教师奖”报纸版面。

尤玉镯 要爱学生一个都不放弃

  黑龙江日报记者那可

  尤玉镯,原同江市街津口赫哲族乡中心校校长,1990年《黑龙江日报》第二届“乡村教师奖”获得者,年逾古稀依然擎举民族教育的火种。第32个教师节来临之际,记者回访尤玉镯,听他一一介绍这些年当地基层教育翻天覆地的变化,并记下他对乡村教育的希翼与思考。

  1940年11月27日,尤玉镯降生于街津口一个贫苦的赫哲族渔民家里。家贫如洗,他上不起学。他9岁那一年全国解放了,第二年街津口办起了民族小学,尤玉镯幸运地成了新中国第一批赫哲学生。1959年就在他准备去佳木斯读高中时,当时街进口的党委书记找到了他。“为了咱村的学生有人教,你就别走了吧。”尤玉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1959年7月起,尤玉镯历经教师、班主任、教导主任、副校长等职位,在讲台上一站就是31年。1981年3月尤玉镯又挑起校长重担,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工作到2000年11月27日。退休后的他得到的是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优秀教师、优秀共产党员等等无数荣誉。

  谈到获得《黑龙江日报》第二届“乡村教师奖”,尤玉镯记忆犹新,他说获奖是在1990年,正是学校开花结果、意气风发的时候。这都要得益于1981年刚当上校长时的披荆斩棘。他说,此前正常的中小学教学秩序完全被破坏,当时在校任教的杭州知青根本不敢管也管不了这些在江边长大的“野孩子”。学生进教室要么是踢门进屋,要么是从早已被砸断窗棱的窗户跳进来,在整个同江地区中心校的排名长期倒数,在这种情况下当校长可以说是临危受命。尤玉镯说,首先自己是赫哲族,而且这些孩子的父母很多都是自己当年的学生,当时下大力气整顿,得到了家长们的大力支持。到1990年前后,赫哲族乡中心校在同江地区评比中已稳居前三甲。整顿纪律的同时,尤玉镯还将工作重心放在改善办学条件、改善教师宿舍上,添置理化生仪器,争取补贴投入,1998年中心校是同江地区第一家配备了20台电脑的农村学校。

  2000年退休之后,尤玉镯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轻松的时光,但他的心思始终没离开教育岗位。他说民族地区教育是个苦差事,街津口中心校条件最苦的时候,全校老师加校长一共5个人,一个老师教两个年级。当上校长后,看着大黄蚊子满天飞,冬天冷夏天漏的教师宿舍,又一门心思找领导让老师们住上砖瓦房。今天学校的物质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但谈及民族教育的未来,老人仍会陷入思索。尤玉镯说,赫哲族乡中心校办过初中、高中。后来教育资源整合,中心校的教学任务就仅限小学了。现在,乡村地区的孩子,小学一毕业就要离家住宿读书。因为孩子太小,离开了父母的监管很多孩子产生厌学情绪。也有的家长不放心,就到同江租房子陪读,一年的费用少说也要几千块。尤玉镯说,希望教育管理部门和学校能及时注意到这个问题,加强引导,要爱学生,一个都不放弃。

李桂欣 那是一段苦涩但却温暖的岁月

  黑龙江日报记者薛立伟

  28年前,她是一名优秀乡村教师,她关心学生、热爱教育事业,凭借十几年丰富的教学经验和艰苦朴素的作风,获得了全省首届“乡村教师奖”,那一年她已经46岁。时隔多年,她身体还好吗,在哪里生活,过得怎么样?记者近日回访到了已经退休的伊春市嘉荫县常胜乡勤俭村小学教师李桂欣。

  令人欣慰的是,如今74岁的李桂欣老师,身体硬朗、性格耿直、谈吐铿锵有力,在大连与儿子同住,享受着晚年的幸福生活。当谈及过去的乡村教师生涯时,李桂欣已经淡忘的模糊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正是国家的困难时期,而且我们还居住在地处偏远的地区,经济、文化、生活条件都比较落后,孩子们上不起学。看到可怜的孩子们我很心酸,就用自己勤工的微薄收入,帮助学生们免学费、买书本,没收学生一分钱。”在李桂欣的不懈坚持下,学校才得以发展。“和孩子们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李老师自豪地说,那时候,她教的班级每年学习成绩和各科竞赛在全村、全乡乃至全县都名列前茅,经常拿第一。但她从不逼迫学生学习,而是培养他们的兴趣。每天放学孩子们都不用背书包回家,完全利用上课时间,在课堂上就把学到的知识理解消化了。她带领孩子们学习的时间很少,到户外玩儿的时间很多,让孩子们尽情地享受童年生活。她说:“在寓教于乐中,孩子们兴趣提高了,成绩自然就好了。”

  时过境迁,当年的学校已不复存在,由于逐渐增多的农村外出年轻打工人员把孩子都带到城里,在乡村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少,当年的乡镇十几个学校已并入乡政府统一管理。李桂欣已步入古稀之年,培养的学生桃李满天下,虽然老伴儿五年前过世,但儿孙满堂的她生活也算是美满。在经历了那段艰苦的岁月之后,终于迎来了晚年的幸福,她很知足。儿女在外上班,孙子、外孙子也已上学,在家为儿女做做饭、看看家。与其他老人一样,跳广场舞、下象棋、打扑克构成了她虽普通却安逸的晚年生活。李老师的心态一点儿也不老,紧跟时代潮流,不仅与记者互加微信,还用微信聊天、传照片。

  当记者提及“乡村教师奖”举办了二十多年时,李桂欣老师既惊喜又感动。“这个活动坚持20多年了,太不容易了。”她对还在乐于支教乡村、甘于清贫、默默耕耘、付出辛勤劳动的乡村教师表示无限地敬佩,对黑龙江日报报业集团长久以来举办公益事业表示由衷地感谢和祝福,并希望更多的人关注乡村的孩子。“现在我老了,什么也干不动了,如果我还年轻,将一如既往地把毕生精力奉献给乡村教育事业、奉献给乡村孩子们,让孩子们健康地成长、快乐地学习。”她感慨地说。

徐明玉 不老的山歌

  黑龙江日报记者彭溢

  40多年前,为了让山里的孩子也有机会读书,徐明玉放弃了去乡中学任教的机会,志愿到边远艰苦的山区工作,创办了五大连池市德都县莲花山乡白凤山小学和龙凤小学,将自己的青春和梦想奉献给了大山的孩子们。1990年,他获得《黑龙江日报》第二届“乡村教师奖”。

  日前,记者联系上徐明玉时,他正在五大连池市团结镇乡村卫生院打点滴。徐明玉告诉记者,他患有脑梗,得定期静点。

  “山里有他就有希望”,当地的村民说。当年没有校舍,他就在自家牛圈的基础上改建了龙凤小学。窗户没玻璃,他就借钱把玻璃安上。学校没炉子,他就用自家牛料换砖垒火墙。一间不足30平方米的茅屋,盛满了3个年级14个孩子对知识的渴求。他用自己的臂膀撑起了两所乡村小学。

  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徐明玉的大女儿高烧40度。正值期末,徐明玉本想给孩子打几针挺过去,白天仍是紧张地指导学生复习,深夜抱着啼哭的孩子苦熬。高烧无情,仅仅两天,女儿烧成了痴呆。徐明玉心如刀绞,引来了全屯乡亲、学生们放声痛哭。徐明玉告诉记者,大女儿2006年就去世了,令人欣慰的是,她的孩子很健康,已经念大学了。

  回忆起1990年获得本报“乡村教师奖”,徐明玉仍心存感恩。他说,当年《黑龙江日报》的宣传使更多的人了解了白凤山小学和龙凤小学的艰苦教学环境。成为黑河市人大代表后,他积极呼吁改善乡村小学校舍。2003年,五大连池市教育局出资15万元在白凤山新建了砖瓦化结构的小学校舍,并将黑河师范学院的一名毕业生分配到白凤山小学任教。

  校舍改善了,教师队伍也后继有人了,徐明玉满心欢喜。然而,过度劳累的他却在讲台上晕倒了。经医生检查是脑梗、高血压、血稠。到2005年,时常头晕的他,严重的时候已经走不了路了。无奈,教龄满30年的他病退了。退休后,他多次到哈尔滨、长春等地看病。

  30年间,他在大山里,用青春和汗水,点燃了上千名孩子的梦想。说起学生,徐明玉滔滔不绝,“有在西安当工程师的,有在外国语学校当主任的,还有在港澳台教学演讲中获奖的……”他们,是他一辈子的欣慰。

  “虽然近年来乡村教学条件改善了,但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到外面打工,就把孩子送到市里的小学读书。孩子们在陌生的城市里没人照顾,让人见了于心不忍。”去年开始,感觉身体状况好转的徐明玉,在五大连池市办起了看护班,为来自莲花山乡、朝阳乡等6个乡镇的13名小学生辅导功课并提供食宿。

  徐明玉一直关心着大山里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他说,现在九年义务教育普及了,虽然村里人的收入不高,但还是希望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他希望农村教育的水平能够进一步提高,让孩子们能在当地入学,减轻村民的家庭负担。

刘兰君 一颗丹心向月明

  黑龙江日报记者孙佳薇

  刘兰君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黑龙江日报上是在1989年——她获得第一届省乡村教师奖。当时,本报对评选出的6位优秀乡村教师进行履历展示,还配发了主人公的照片。她是其中唯一一位少数民族学校的乡村教师,来自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胡吉吐莫镇中心学校。那年,她51岁。

  一晃27年过去了,教师节前夕,记者拨通了刘兰君老师的电话。已是77岁高龄的刘老师与记者在电话里交谈时,表达清晰流畅。在倾听她对大半生教师经历时甘之如饴,不禁心怀敬意地想象着电话那端的老人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矍铄的模样。

  刘兰君从小生活在哈尔滨,与教育结缘实属偶然。19岁那年,她跟随父亲去了胡吉吐莫镇。胡吉吐莫镇中心小学当时急需老师,在省城读过书的刘兰君被当地教育部门列为重点人选。

  在得知自己将被录用为乡村教师时,刘兰君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前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的故事,当年这部影片曾感动和影响了中国一代青年投身到教育事业中。刘兰君也曾想象自己能够像影片中的女主角瓦尔娃拉那样,独立、坚强、有着无畏的奉献精神,她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

  老人回忆报道那天,简陋的教学条件和设施让她觉得像是来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而最让她感到困难的就是语言不通。第一堂课她效仿着瓦尔娃拉为乡村里的孩子们授课的开场词,“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普通的孩子了,是学生。我教你们念书、写字、算术。你们要成为识字的人。我要教你们思想。”然而,“当地的孩子说的是蒙语,对我这个陌生人也有些排斥,家长们对孩子的教育并不重视。”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刘兰君觉得面前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老校长微笑着启发她,“先从亲近孩子开始吧”。于是,刘兰君在教书之余,与孩子们做课外游戏,教孩子们学唱歌曲,渐渐地孩子们喜欢上了她。

  为使自己的教学方法更具科学性,她委托在哈尔滨居住的叔叔帮她买了一本《凯洛夫教育学》的书苦心研读。为了能与学生们沟通得更流畅,她还自学了蒙语。后来,刘兰君担任了校长,在教学管理上颇具匠心,由于她的努力,镇中心校成为当时全县的教研活动中心。

  当年的芳龄少女已变成年华老去的功勋教师,过往的半生,将一个人记忆的棱角慢慢磨平,刘兰君的回忆虽是片段的,不连贯的,但能感受得到那段最艰苦的岁月成了刘兰君最宝贵和珍视的记忆。

  刘兰君说,前几天,她被1980届的毕业生邀请去参加同学会,当年那些曾经坐在讲台下听课的学生们,如今从各地赶回来探望老师,他们已经在各个领域取得了可喜成就。现场,刘兰君几乎能叫出所有同学的名字,能讲出他们的“经典故事”,让学生们既吃惊又佩服。学生们询问老师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她回答,因为当年带学生时很用心。是的,当年她把带过的学生都装在了心里。

董科研 退休后仍然惦记着乡村教育

  黑龙江日报记者米娜

  曾经的甘南县长吉岗村小学只有十间破土房、没有一块玻璃,如今这里不但有21间宽敞明亮的教室,学生们还拥有了自己的实验室、活动室、音乐室……细数着长吉岗村小学的变化,老校长董科研喜上眉梢。

  “骄傲是由耻辱换来的”,这句话陪伴了董科研一辈子。董老师说,由于家境贫困上了一年高中就被迫辍学,那些年村里过年写对联都没有人,写了也念不成句,作为村里少有的“秀才”,董老师决心去当教书匠,要摘掉长吉岗村“文盲”的帽子。从教之后董老师发现学生们的文化底子确实很薄,成绩年年都是全乡最差,升入初中的学生也被退回来,面对这些他没有退缩,改善教学条件,提高教师素质,通过董老师的不懈坚持,长吉岗村学生的成绩逐年前移,最顶峰的时候全乡前十名学生中有八个是长吉岗村的。

  获得《黑龙江日报》乡村教师奖后,董科研并没停下脚步,改善教学条件、提高教师教学水平成为他的“心头病”。面对一穷二白的学校,老董开始托关系,到处“化缘”,今天整车水泥、明天要车钢筋、后天拉回一车红砖……慢慢老董重新改造房舍的材料凑齐了。细心的老董看到孩子们冬天在操场上跑跳冻红的小脸,还发现全校没有一个会唱歌的学生。“麻雀虽小,也要五脏俱全。新校舍我给孩子们建立了实验室、活动室、音乐室和保障孩子们安全的门卫室。”老董自豪地说。1993年,老董由于工作成绩突出被调到长吉岗中心校担任副校长,主抓全乡的教学工作。基层的十几年工作告诉他,提高教学质量是重中之重。他动员教师出去参加进修班,带头到各村去培养学科带头人。

  教育质量是学校生存与发展的基石,而提高教育质量,关键在教师。退休后的老董仍然惦记着长吉岗村的教育问题。他告诉记者,现在农村教育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留住老师,让老师扎根在农村。现在农村教师的现状是兼职教师多,正规军少。农村教师缺编问题值得关注,比如结构性缺编——音乐、体育、美术、微机、外语等学科教师缺乏。

  他建议,要解决老师的交通、住房、子女教育等配套措施。让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是农村教师单向往城市流动或在城市居住的重要原因;鼓励教师多样化身份参与交流轮岗,鼓励与教师业绩考核挂钩。当前,农村学校大多不能开足、开齐规定的课程,在交流轮岗过程中要让农村学校有歌声、有画笔、有运动……

齐风玉 乡村教育发展好了我就好

  王丙休 黑龙江日报记者衣春翔

  “齐风玉?是不是永红乡的老齐校长?我知道!马上帮你联系!”记者没想到,寻找齐风玉的过程竟如此顺利。要知道,他获《黑龙江日报》乡村教师奖是1992年的事,距今已有24年。

  虎林市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在半个小时内就将齐风玉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记者。“我和齐风玉校长是同乡,当年他可是乡里的名人。”他说,“倒不是因为他获过奖,上过报,而是因为他为了改变乡里的教育面貌,差点连命都搭上。”

  记者将这段话转述给齐风玉时,正在遛弯的他忽然停下脚步,扶着腰说,“老黄历了,竟然还有人记得……”记者发现,68岁的老齐校长眼圈已经红了。

  齐风玉边揉着腰边回忆,“以前对乡村教育不像现在这么重视,各村的小学不但校舍破烂,老师水平也不行。我1977年成为永红乡中心校校长后,就四处找钱改善办学条件。1980年,好不容易要到了一笔经费,由于担心施工队干活时浪费,我就在现场监工,结果从4米多高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当时以为命要没了,最后落下一个腰痛病。当时我就想,老天留我一条命,我就要接着把乡村教育办好!”

  齐风玉真的把乡村教育办好了。“永红乡曾多次因为教师学历合格率高,学校办学条件改善而受到表彰,乡里朝阳村小学还曾被评为省级改善办学条件先进单位。”齐风玉说,“后来我得了乡村教师奖,更是感到备受鼓舞,决心把乡村教育当成我一生的事业。”

  虽然腰痛病一直没好,又患上了帕金森症,但整个采访过程中,齐风玉一直都是满脸笑容。他说,现在的生活还不错,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女,老伴身体也还行。“每个月都有几千元的退休金,看病还有医保,不但有儿子照顾我,从前的学生也经常来看我,感觉很幸福。”齐风玉笑着说,“更何况,现在虎林的乡村学校教室宽敞明亮,还有各种先进的教学设备,我听说学生甚至可以通过网络听省城名师的课程,时代真是进步了!作为一名乡村教师,能看到这些,就是最大的满足。”

  采访最后,齐风玉的一位学生来探望他,这位学生是养牛专业户,现在日子过得挺红火。看着学生,齐风玉说,“我当校长时,一面要求学生学文化知识,一面要求学生学技能手艺。我的学生里不仅有人当领导、做老师,也有养牛专业户和种粮大户。现在农村学生成绩越来越好,动手能力却弱了。乡村教育,不应该只是让学生学文化,还要让他们学到建设乡村,发展乡村的手艺,文化教育和职业教育应该并重,这是我对未来乡村教育的期望。”

  而对自己今后生活的期盼,齐风玉淡淡地说:“过好现在的日子,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张玉梅 一份26年的牵挂

  黑龙江日报记者闫紫谦

  匆忙打开衣柜的张玉梅左翻右翻,“黑色不好太严肃了,花的不好不庄重,白色的又有点太简单了,到底该穿什么和她合影呢?”念叨着的张玉梅双手在颤抖。“咔嚓”声中,相机中留下了她们的合影。

  张玉梅口中的“她”,是一位老朋友了,26年来,无论是村里土房、学校的宿舍还是市里的高楼,这位老朋友总是陪伴左右。张玉梅说,无论乡村的工作有多苦,看到“她”心里就踏实了。她的这位老朋友就是1990年9月7日的那份《黑龙江日报》,上面那篇《把青春奉献给荒僻山村》的报道中,记录了35岁正在铁力市王杨乡中心校爱林小学做乡村教师的张玉梅。

  打开木箱,一个牛皮纸袋里严实的包裹着那份留存了26年的《黑龙江日报》,虽然纸张已泛黄,但边角的折叠和字迹的清晰可以看出收藏人的珍惜。“那年,村里通知我获得了省优秀教师的称号,要去哈尔滨接受表彰,让我感到荣幸而激动。”张玉梅摸着手中的报纸,微笑着半闭着眼睛,记忆的思绪从26年前那个温暖的初秋午后蔓延开来。“刚下火车,就有黑龙江日报的工作人员举着牌热情地迎接我,并用汽车把我们一同受表彰的乡村教师送到省博物馆附近的一个宾馆。当时我真想有一部照相机,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令张玉梅惊喜的是,回到当地,她收到了好友寄来的一份《黑龙江日报》,上面报道了自己的事迹和获奖表彰的消息。

  张玉梅出生在距王杨乡9公里的偏僻乡村,1971年,她初中毕业后考上了铁力县里的高中,但学没上几天,张玉梅就卷铺盖回乡了,因为她听说老家爱林村没老师,很多孩子都上不了学。“我得回去,不忍心让孩子们眼巴巴地盼着老师。”

  1983年,王杨乡最南端的畜牧场撤消了,全屯80多户农村孩子念书的学校也被合并到了三公里以外的小学。上学的路不好走,张玉梅扶着这个,拉着那个,又是背,又是抱。艰难的乡路动摇了不少孩子们上学的心,60%的辍学率让张玉梅看着心疼。在困难面前,张玉梅没有畏缩,她收拾出了自己家的仓库,自费修缮了一个临时的教室。第二年,仓库的墙根塌了,四面透风,张玉梅和丈夫又把自家的屋腾出来当教室。

  复式班的孩子们慢慢都长大了,要到乡里上学了,张玉梅也被分配到了其他村的小学继续教课。但她每天下班还没走到村口,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小脑袋,原来孩子们一放学就紧着往回跑,在张玉梅回来的路上等着接她。张玉梅说最欣慰的事就是看着学生们整齐的字帖,听他们高声喊道:“老师老师,我能‘一垄一垄’写字了!”

  几年前,张玉梅由于严重咽炎提前退休了,但她还是放不下孩子,舍不得学校。“学生就是我的命,农村就是我的根,就算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留下,这26年我心里牵挂着的就是带起的这一茬又一茬的孩子。”

  “奶奶,奶奶”,屋里的孙子正在唤她,张玉梅赶紧跑进去,孙子比划指着书上的字,让奶奶念给他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张玉梅用手指指着念着。“锄禾,锄禾”孙子着念着不出。“别急,再来一遍。”张玉梅把孙子双手环抱着坐在胸前,一边轻轻地摇晃着身子,一遍在嘴中念叨着。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这情景仿佛是26年前冬日,残破的小教室里生起了的一架“地闷子”,木柴炉里的树枝正烧得啪啪作响,在张玉梅领颂下,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穿过屋子,久久萦绕在被大雪覆盖的村庄上空。

黄秀琴 当时那么拼命,只因太想做个好老师

  黑龙江日报记者姜斌

  1991年,在黄秀琴人生中记下浓重的一笔,那年9月,她第一次因获得乡村教师奖而进城、下饭店,参观城里的小学校,三天的时间里,幸福,是她最深切的感受。

  通过牡丹江外宣办工作人员的帮助,几经辗转,记者联系上了“第三届黑龙江日报乡村教师奖”的获得者、当时的宁安湾沟小学校长黄秀琴。电话那头,黄秀琴爽朗的声音中充满着激动:“你们居然还记得我?25年了,当年采访我的记者怎样了?我太感谢黑龙江日报了,可以这么说,这个活动为乡村教师点燃了心中的梦想。”

  黄秀琴说,和乡村教师奖有关的一切,她都留着,比如当年报社颁发的证书、刊发她报道的报纸。报纸刊发她的报道后,她记得报社用牛皮纸档案袋装着报纸寄给了她。记者看到,档案袋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斑驳而老旧,但“黑龙江日报”那五个红色的字样却依旧显得那么的醒目。

  从1968年,16岁的黄秀琴第一次操起教鞭,到2008年离开乡村教师的岗位,四十年的乡村教师生涯让黄秀琴的人生和孩子结下不解之缘。在记者对她的采访中,她感慨道:“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我把自己最光辉的岁月都献给了山村教育事业,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做这样的选择。”记者的采访显然拨动了她的思绪,她想起当时《黑龙江日报》记者卞浩澜去学校采访她时的情景:“他刚到学校时没见到我,当时我正推着推车去拉砖,给校园做维修。记者见到我时我造得不像样,灰头土脸的,哪像校长样儿。”她想起那时艰苦的教学条件:“我永远记得1984年10月4日,我们小学从猪舍搬进新教室。虽然条件好点了但冬天外面下雪屋里下。外面白雪茫茫,教室里满地银霜。”她想起那些年一心只为学生却愧对丈夫和两个儿子:“家里被‘扔’的太惨了。丈夫出远门回来,摸摸炕冰凉,掀起锅带冰碴。两个儿子几乎是‘要饭吃’长大的。”说起这些过往,这些在轻与重之间的痛苦抉择,黄秀琴说:“当时能那么拼命,只因为我太想做个好老师。”

  现在已年过六旬的黄秀琴从宁安市镜泊乡中心校退休后和老伴经营着一家小商店,进货卖货,生活简单而充实。看着11岁的小孙女茁壮成长,她感觉日子更有奔头。黄秀琴家的二楼有一架钢琴,晚上记者采访她时,她说我刚弹完钢琴。工作时就能给孩子们上上音乐课,退休后黄秀琴学起了钢琴,“我经常能弹一个晚上,有时候乡里有活动我还能参加演出。”

  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中,黄秀琴总想再为孩子做点什么,于是在2015年、2016年她担任起乡关工委常务副主任的职务,忙忙碌碌又为孩子们操心了两年。今年“七一”作为退休教师代表,黄秀琴被乡中心校邀请回校参观,看着崭新的教学楼,她感慨万千:“现在的孩子们太幸福了,和我在湾沟小学当校长时相比简直可以用巨变形容。”

  “乡村教师奖对乡村教师产生极大的触动,鼓励他们更加坚定地为无数农村孩子点亮知识的明灯,这个奖项让我感受到我人生的价值所在。”黄秀琴说,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这,永远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印记。

张玉坤 三尺讲台存日月一支粉笔写春秋

  黑龙江日报记者车轮

  今年76岁的张玉坤,生活很有规律,早饭前扫扫院子,然后边吃早饭边看新闻。吃完饭就到家里的地头干点农活,“身体还算硬朗,不愿意在家里闲待着。”电话里老爷子爽朗一笑。只是,不管在家中小院,还是在田间地头,张玉坤总是往村小学的方向张望。“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村小学校长,心里总惦记着学校和村里上学的孩子。”张玉坤的女婿徐祥说道,已经接了张玉坤班儿的徐祥是绥化市北林区四方台镇欢喜岭村小学的现任校长,“老爷子现在一有空就回学校溜达,有的时候还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讲课。”

  1993年,当年已经过半百的张玉坤是本报第五届乡村教师奖的获得者。老爷子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想的是如何把村小学建设得更好,“那时候条件不好,资源少,办学校首先得盖楼。”张玉坤回忆说,1974年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学校师生手扣砖,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就是“白天在学校是校长,晚上在砖窑则变身‘窑工’”,最后用自产的红砖和卖砖积累的钱盖起了两栋新校舍。学校成了村里一道美丽的风景,如今依然让人津津乐道,“土围墙变成了800多延长米的铁花围栏;操场四周种满了各色花草;学校添置了新设备,学生们穿上了统一的校服。”1997年,欢喜岭小学被评为全省首批标准化小学,并连续多年获得我省改善办学条件先进校的荣誉称号。

  怀着对学校和学生的爱,2001年12月退休后,老爷子仍然“活跃”在三尺讲台上,对孩子们进行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2014年,他被评为绥化市“关心下一代”先进个人。“每2~3周都会去学校进行一次讲座,这个暑假放假前,我还讲了上甘岭战役等抗美援朝的故事呢。”张玉坤说,他始终觉得革命传统教育,能帮助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老爷子经常向我打听学校的状况,和我探讨管理学校的方法。”徐祥说,接了老丈人的班并不轻松,倍感压力,老爷子会时不时“敲打敲打”自己,“有个监督的人在身边,让我不敢懈怠。老爷子之前的基础打得好,教师的工作作风、教学态度都很严谨。”徐祥笑着说。

  而让张玉坤特别骄傲的是,去年8月,他教过的第一届从欢喜岭小学毕业的学生回乡,特别为他举办了一次“谢师宴”,“这些孩子毕业50年,最小的都63岁了,从齐齐哈尔、上海、海南等地赶回来看我。”张玉坤说,当53个学生对着他三鞠躬时,他激动得老泪纵横,觉得这辈子值了。

  开过荒造过田,种过地烧过砖,盖起新校舍,也培养了“金凤凰”。欢喜岭的孩子们脆生生地喊他一声“老校长”,张玉坤甘之如饴。离家2里地的小学校,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一秧一苗,依然是张玉坤最深的惦念和牵挂。

吕绍武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黑龙江日报记者郭铭华

  “在职时为学校、为教育呕心沥血,无私奉献与付出;退休后,发挥余热,搞调研,关心青少年成长,为鸡东教育默默助力。”这是人们对吕绍武的评价。身为一名扎根农村教育的老校长,1993年《黑龙江日报》优秀乡村教师获奖者吕绍武在22年的校长生涯中,始终秉承着“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教育信仰,爱着他的学生们、爱着他的教育事业。

  1982年2月,吕绍武担任鸡东县向阳镇中心校校长工作,当时全镇13个村屯12所学校80%校舍确定为土房和危房,只要下大雨,学校就紧急放学。面对这一现状,吕绍武多次去12所学校了解教师呼声,走访村领导,听取农民意见,掌握详实情况。吕绍武向记者回忆道:“那时候,农民给学校编的顺口溜说——破房子,乱凳子;小黑板,露缝子;上厕所,露腚子;窗户上,缺镜子。”面对现实,吕绍武下定决心,更新重建,增加设备,美化校园。他还就新校址的确定、面积、资金、物资诸事项多次请示汇报,沟通搭桥,百谈不厌。经过五年奋战,先后有8所学校翻新扩建,建新校舍9栋,总面积达6000多平方米。并对原有4所学校校舍进行全面改建维修,投资105万元。家长们满意地说:“孩子们能在这样的学校里读书,我们放心。”

  提及1993年《黑龙江日报》举办的优秀乡村教师评选活动,吕绍武很是激动。他从书柜高处取出奖状,一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一边告诉记者:“我很珍惜这份荣誉,它给我带来更多的是鞭策,是让我继续为基层教育奉献的信任和信心。”此后,吕绍武为适应教育发展新形势的需要,又着手构建向阳中心小学教学楼建设。三年多的施工,一千多个日夜,吕绍武一直坚守在施工现场。他自豪地告诉记者,1999年3月,3200平方米教学楼建成,师生欢欣鼓舞,群众交口称赞:“农村的孩子也住进了大楼”,堪称全县农村中心小学第一楼。为此,向阳中心小学、古城小学等学校被省教委、省财政厅评为改善办学条件先进学校、先进集体,吕绍武也先后被授予省教育系统劳动模范、省中小学优秀校长荣誉称号。

  如今,已步入古稀之年的吕绍武生活充实,依然忙碌在与学生们有关的事情中。他对记者说,2003年3月退居二线后,就参与了学校关心下一代工作,经常搞调研。“我在2013年关心下一代‘三年基层工作年’活动中,被评为了先进个人。”让吕绍武倍感欣喜的事情有很多,他举例说,“2011年,我担任了县教育局老科协协会副会长,这些年来,先后去20多所学校进行专题调研,撰写的各种调查报告受到县委、县政府的高度评价;我的《浅析师德建设》在鸡东县老促会、老科协理论研究工作经验交流会上,评为论文二等奖;2014年2月28日,在向阳镇中心校新学期开学之际,我对全体教师做了《浅谈新形势下如何加强师德师风建设》专题讨论,受到了全体教师的认可和好评。”这些肯定让吕绍武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自己发挥余热的价值所在。

  年逾古稀,痴心不该。吕绍武表示,他会尽一份力,发一份热,继续坚守鸡东的教育事业,“因为我热爱教育这方热土,献身教育事业是我毕生的追求。”

  (据黑龙江日报)

编辑:孙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