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 千年涅槃

22.05.2015  14:07


        光阴汹汹,岁月有痕。

        塔头,这名字极好。塔,层层叠叠,巍巍矗立,佛家之语,富于一种禅味。头,开端,起点,一段旅程,一肩风雨千百年。

        三江腹地,风物极多。浩淼的原始森林,广袤的草原,还有伏于湿地深处的塔头墩子。亘古沉寂的荒原里,一层层、一簇簇的靰鞡草的根,在四季的阳光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漂浮,沉积,腐朽,零落成泥又呵护新绿,积聚为塔,静静安处,穆听风雨。像一位岁月老人,经历人生风雨与坎坷辗转来到这里,走到这片神奇的土地歇歇脚,也就终于扎下了根。不畏风霜,不畏严酷,与世无争,默默相许于一片无垠的草原,经历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流光,涅槃成一个个高低不同的塔头。

        小小的塔头折射着北国土地的广阔与豪壮,也造就了三江大地的千里沃野。它们聚群而生,远远望去,大大小小,林林总总,起起伏伏,高高低低,连绵不断,有的像蛰伏的刺猬,有的像超大的蘑菇,有的像喜庆的大头娃娃,还有的像母亲温润的乳房,它们像天宫散落人间一地的精灵,又像是一个子孙满堂的强大而卓越的家族。

        端庄。低眉。圆润。青葱。自然。繁盛。风骨。修身。温柔。含笑。贤淑。微末。圆熟。萋然。极可人,又极迷人。

        淡定。素心。简约。朴素。粲然。寂落。孤单。深沉。安然。静谧。温婉。坚韧。磊落。妥帖。极动人,又极醉人。

        三月的春风,没有吹绿松花江两岸,却滚着一团奔跑的茅草。这可爱的塔头,脱去了白色的外衣,被春风的剪刀剪断了毛发,留下了根。夏日里,一场急雨,一夜浸润,塔头疯狂地青了,毛发浓密了,如青春时光的女子,在风里轻扬着长发,醉在曼妙的梦里。深秋时节,满头墨绿的长发慢慢漂染成淡黄,如哲人在风中思考,叹息。一青一黄,一生一死,都在阳光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像岁月的年轮,散发着淡淡的烟火的味道。冬天来了,几场大雪,让塔头盖上了棉被,安睡了,梦着那蝶舞鱼欢,柳绿花红,鸟啼风呜,而后化为精魂,从容等待着下一季的芳草萋萋。

        四季轮回,生生不息,像一场深邃的梦,遥远了,一颗心。

        无惧了,洪水与烈火,狂风与暴雨。无争了,朝霞与夕辉,山峦与土地。飞散了,光阴、孤独与沧桑。

        一千年前,苏东坡脚蹬草鞋,在风雨里吟哦: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文章出处:《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