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再多土地还是饥饿 膳食平衡才能“减肥”增效
农民崔金力的玉米闯过了今年7月底的热害,钻进玉米地,他喜得合不拢嘴。王汉超摄
河南省沈丘县粮改饲种植大豆,以修复土壤改善生态。图为大豆在收割。肖飞摄
编者按:金秋十月,天高云淡。很多人迈开双腿走到户外,陶醉于中华大地迷人的秋色、壮美的山河。您眼前的美景,或许并非浑然天成传承至今,而是人们坚持不懈地修复生态、恢复环境的结果。大美秋色背后,有着无数人的汗水和心血。
生态周刊从本期开始推出“生态修复,靓丽金秋”专栏,聚焦土壤、矿山、湿地、森林、江河等方面的生态修复,采访报道各领域典型案例。期待您的关注。
9月13日,8省30位农业专家汇集河南省周口市西华县,其中包括8省土壤肥料站的站长。他们要在这片粮区腹地,对一项持续多年的化肥减量实验实地观摩,实地测产,完成成果评价。农业部全国农技推广中心耕地质量检测处处长李荣拔出长在实验地块和一般地块的两株大豆。一株根须直扎向下,能数出50多个有效根瘤菌。一株根须横向生长,20多个根瘤菌,抠开还是烂的。
根瘤菌可以帮大豆从空气中固氮,促进生长。因此,根瘤菌的成活度,是衡量豆科植物生长健康状况的一个指标。
李荣索性让把地块挖开看看。改良过后的土地显得松软,人称“海绵土”,而长期施用化肥的土壤坚瓷,群众说这叫“千层饼”。大家这才明白:“根扎不下去,怪不得横着长。”实验地块施的是“炭吸附聚谷氨酸有机水溶肥”,在化肥减量、土壤改良方面成效明显,已经过12省64个区域1000多万亩的应用检验。
土壤板结,植物根系扎不深发不开
9月底,周口西华正值玉米、大豆秋收时节,种粮大户曹自堂却不着急。9月13日农业部全国农技推广中心组织来观摩的,就有他改良后的土地。他是全国种粮大户,自己配备有喷洒无人机、自走喷雾机等“高大上”设备。别人的地里,机器忙着收割,曹自堂要再等一周。
和周围地块不同,曹自堂修复后的地块植株并没有干枯,而是保持着绿色活秆成熟状态。“土地营养足,生命力强,不收割它还在灌浆,还能增产。”曹自堂说,“前几年庄稼特别容易旱,得反复浇水。后来才知道是土壤板结了,植物根系扎不深,发不开。”
拔出曹自堂的玉米对照,根明显粗壮,散开一大把,牢牢抓住土。土地板结,肉眼不太容易看出,植物却感受明显。去年,西华县请他试点,喷洒一种名叫“炭吸附聚谷氨酸”的水溶有机肥料,同时大量减少化肥,他不愿冒此风险。最后管农业的副县长承诺包赔损失,他才试了几个地块。今年,他一声不吭把能拿到的聚谷氨酸全部用到地里,连对比田都不愿意留。
配合密植、良种等方法,别人每亩打400斤大豆,他改良后的地打700斤,别人每亩打700斤玉米,他打了1400斤。玉米每亩原来用100多斤化肥,今年降到60斤。山西、湖北的种植大户都来取经。
“今年传粉期遭热害,天气极端,土地修复后的产量对比更强烈。正常年份我的田收成比板结土地超出30%,多打200多斤是有把握的,品质也更好。”曹自堂说。
在西华营镇来洼村,很多地块已持续修复5年。今年,崔金力家的大豆引来十里八乡的乡亲参观。沙土地没长出过这么好的豆子。9月22日开割,亩产超过400斤。但崔金力已经不惊奇了。4年前,修复后的土地第一次种麦,省农科院专家预估亩产1200斤,他不信。因为这里打麦从没论过斤,只论袋:一般亩产四五袋,大约500斤。结果令他记忆深刻,总计10亩4分地,打了12880斤。
说话间,一只豆虫爬到老崔身上。化肥农药用得多,田里虫子就不常见了。土地修复后,虫子回来了。老崔说,那些年,小麦出来青一片黄一片,找不到原因,就多撒化肥。后来才知道除草剂随雨水到洼处,就把小麦“烧”黄了。农民不知道、也不会为土壤“解毒”,只想着肥不够,最后出现恶性循环。
如今农民用来修复土壤的有机水溶肥料叫“奈安”,其发明人是位地道的农民:党永富。他今年50岁,把26年的心血花在守护土地上,曾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联合国国际生态生命科学院、国际生态安全合作组织 “科学之星”勋章等荣誉。
在党永富看来,土地长期用化肥,就像人一味吃大鱼大肉,久了自然生病,血脂稠血压高,并发症全来了。化肥再多,土地还是饥饿,需要膳食平衡,有机质、矿物质不可或缺。
聚谷氨酸无毒、亲水、可以生物降解,作为土壤调节剂平衡酸碱、固化重金属,为肥料增效、为植物增产的效果已得到公认。党永富的科研成果,使聚谷氨酸生产成本明显降低,并在长期大量的实地验证中显现良好效果。
攻坚克难,克服除草剂和化肥的副作用
党永富挨过饿,他对粮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1989年,在家务农的他第一次用除草剂杀草丹,效果是惊人的,但庄稼在施药后经历了10到15天的抑制期,不长而且变黄,减产一到三成。从那茬庄稼收上来起,他就开始惦记着克服除草剂的副作用。
接下来几年,他常找些什么撒到地里,试着中和除草剂的危害。1995年,党永富跑到沈阳化工研究院,请陈昌教授帮他治除草剂副作用。陈昌教授建议不如顺应形势,开自己的除草剂工厂。1996年,工厂建成,党永富却断然把工厂关了,一滴除草剂都没产出来。因为他越考察越害怕,担心工厂会对当地造成严重污染。
无奈和感动之余,陈昌决定帮党永富建药厂。原料初具,陈昌却于1997年去世。但就是这堆原料和陈昌留下的提纯思路,成了党永富科研的起点。党永富开始了降解残留领域的“长征”。
到2003年,党永富完成主要降解剂的精准定量。之后,除草剂的危害在东北一些地方暴露。由于农民多年过量投放除草剂,很多地块成为“死地”,庄稼难以存活,群众称为“癌症田”。党永富带着产品到黑龙江绥化,当地植保站不信任:“德国公司都没治好,成本过高,你凭啥?”
老党凭的是效果,“癌症田”重新长出了玉米、大豆。就这样,他带着“奈安”一路往北,走遍了黑龙江,在农村几乎家喻户晓。
这个过程中,老党发现了化肥施用中存在的问题。群众抱怨化肥“没劲了”,化肥增量却不增粮。1.55吨煤炭才能生产1吨氮肥。20多年间,我们每亩地化肥使用量增加12到15倍,亩产仅增40%左右。
在老党看来,河南有8个月的积温期,有最好的土质,理论上应该能种出全世界最好的小麦。可是化肥依赖造成土壤板结酸化,土壤中有机质含量严重下滑,生长出的植物自然不够强壮。
偶然的机会,他们培育微生物分泌聚谷氨酸,批量提纯,降低成本。从这里出发,土壤修复、肥力激活、重金属钝化、农药残留降解、病虫草害污染立体治理,老党摸索到了可行的路径。
任重道远,农民接受土壤修复新产品需要时间
改良修复后的土地证明,这些用于土地修复的降解酶、聚谷氨酸确实是好东西。李荣说,“这正是我国需要的技术,既能调酸又能调碱,可以固化重金属。在10多种作物上均表现出显著的减肥、增产、提质、增效的效果,技术方面居国际同类产品的领先水平。”
不过,好东西未必就会被接纳。经销商最先抵触,党永富曾被经销商追着打。经销商欢迎测土施肥、配方施肥这样的化肥新应用,不欢迎化肥减量的技术。即使聚谷氨酸可以降低成本、提高产量、修复土壤,但仍然时不时遇到排斥。
在聚谷氨酸的作用下,每亩地的化肥用量可以从100多斤减至70斤以下,替换成炭吸附聚谷氨酸有机水溶肥成本在30元左右,还能保证增产。按照农业部专家相对保守的评估,这项技术能在化肥减量30%的情况下,增产粮食8%。可农民“多施肥多打粮”的观念根深蒂固,高产还想更高产,不舍得减量。
在东北、新疆的大块土地上,农户对炭吸附聚谷氨酸有机水溶肥接受度高,内地的种粮大户们接受得快。但这新肥料要是用不好,一季的收成可能泡汤,以高风险换两三亩地的增产,并不划算,因此,滥用化肥最严重的小农户接受起来很慢。
对农户来说,重金属钝化和农药残留的降解跟眼前的利益关联不大,多一道降解工序意味着更高的成本,其成效却很难直观显现,市场未必认可,因此,即使有这样的好技术,他们也并不热情。
我国已经确定了到2020年化肥、农药使用量零增长的目标,但实现目标,困难不小。正如专家所言,好技术想走向大规模应用,还面临不少现实制约,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