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波：难忘那七十多双眼睛

        一次，我到北京看病，下了火车，看到站前广场上农民工肩扛大包小包急匆匆赶路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我审理的一起涉及农民工利益的案件，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他们那一双双充满希冀，渴求法律支持的眼睛。

        那是2012年12月初的一天，一大早天空就下起了小雪。按计划那天开庭审理被告人鞠某等人故意伤害、非法持有枪支、非法拘禁、拒不支付劳动报酬案。到法院后，我匆匆换好法官服，迈进法庭时，一下愣住了，怎么这么多人旁听？

        “这些都是鞠某拖欠工资的农民工，大概有七十多人！”同事老宋说。走上审判台，向旁听席看去，发现下面那七十多双眼睛都直直地看着我。他们的眼中，有焦急，有渴望，还有怀疑……

        “一定要给农民工兄弟一个交代！”我默默地对自己说。

        随着一声清脆的法槌声，庭审开始了。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中午。我看了一下旁听席，七十多双眼睛还盯着台上，“这些农民工全省各地哪儿的都有，有的提前两天就从老家赶到这里。”老宋小声地说：“看来今天一定得把庭审进行完。”我点了点头。

        为抢时间，中午我们只休息了半个小时。下午庭审继续进行。黑龙江的冬季，日落时间早，下班铃声响起的时候，天早已黑透，可庭审还没结束。我罹患双肾衰竭，靠一周三次透析维持生命，庭审一天下来，我累得疲惫不堪，一会儿伸伸腰，一会儿把手放在法椅上撑一撑。老宋关切地对我说：“休庭吧，你身体受不了。”说实话，我也想休庭，可看到旁听席上那七十多位农民工还眼巴巴地瞅着我，我摇了摇头。

        晚上6点，庭审进行到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的审理。被告人始终不承认携款潜逃，辩护人也针对这个罪名展开激烈辩驳。经过对证据链条认真分析，合议庭最终认定该罪名成立。当我当庭宣布合议庭的认定结果时，我看见台下那一双双眼睛充满激动和兴奋。

        “可是，这算一个交代吗？”我问自己，“不行，一定要让农民工们放心！”

        合议庭当即对被告人的财产进行调查。经调查，鞠某的财产已被他挥霍殆尽。我望一眼台下，那些农民工眼里写满了失望。我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阅卷时看到鞠某曾与他人合作在一个农场开发楼盘。就从这里下手！

        证据面前，鞠某不得不承认，他在某农场还有十户房子。

        晚上8点多，庭审终于结束，相关部门的核实信息也反馈回来，那10户房产确归鞠某所有。我马上落实查封。

        我费好大劲，才摇晃着站起来。看到七十多个农民工兄弟，一个也没走，一双双眼睛闪烁着感激的光芒，我全身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走出法庭，雪已经停了。银色月光映照着皑皑白雪，回家的路一路都是亮晶晶的。

        这世界真美。

        荣誉档案

        孙    波    黑龙江省鹤岗市工农区人民法院刑庭审判员。曾被评为全国法院办案标兵、全国法院先进个人，荣立一等功1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