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东京获武士奖一直想拍动画版《西游》
吴宇森:有机会想拍《西游》动画
吴宇森东京获武士奖
从2014年开始,东京国际电影节新设了武士奖,颁给那些在新时代能继续拍出突破性电影的导演,首次获奖的是北野武和蒂姆-伯顿。到今年第二届,吴宇森和山田洋次同获奖。
10月25日下午,吴宇森来到颁奖礼现场和很多日本观众、电影学子座谈,回顾了自己初入行的过往,喜欢的电影,在好莱坞的经历。他告诉年轻人,“不要失去传统,不要放弃过去,过去有太多美好。我记得师傅张彻说过一句话,用西方的技巧来注入东方的美学,用现代的技巧把原本的精神拍出来。”
被问对日本动漫有没兴趣。吴宇森透露,自己是动画片的爱好者,其实早在美国的时候就想拍一个卡通片,跟派拉蒙公司说过这个计划,给他们看了很多人物、资料,但后来因为回国拍片这个项目就搁置了。“后来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拍。”
初入行被老导演们看不起
我年少的时候就喜欢电影,也写诗,是真的文艺青年。香港没有电影学院,我们看电影学电影,那时候能看到全世界的艺术电影,还有西方影评。香港是学徒制,不认识一个人你就进不去这个系统。那时候老的一代讨厌我们,因为我们写他们电影的影评。后来有一个国泰(香港电影院)的人请我们去,他比较开明。我第一份工作是做场记。
我26岁才做导演的,1973年。我算是香港第一个年轻导演。那时候导演的平均年龄是50-70岁,40岁已经是新导演了,我算是一个奇迹了。所以那个时候很被人家看不起,电影圈子、报纸上说我不成功,又没有经验,怎么当导演,太年轻了,很多人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当时是李小龙的年代,我做导演那一年刚好是李小龙去世那一年,一个制片公司找我拍动作戏,那时候流行的电影叫拳头与脚头,就是打斗。我当时拿到的剧本也是一般动作片的剧本,后来那个电影垮了,因为暴力问题过不了审查,只能卖到日本一个小地方。电影叫《过客》,香港嘉禾公司买了,没想到老板很喜欢,他就跟我签了一个基本导演的合约。
我问那个老板为什么喜欢这个电影,他说喜欢我里面描写一段感情,手法很好。男女主角被分开了,在不同的地方,双方都在想念对方,好像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女主走下楼梯,手搭着栏杆,另一边男主角是摸着栏杆。交替剪辑的手法那时候没有人这么做。其实那个手法是我在少年拍实验短片的时候用的,所谓平衡剪接技巧。大家不要小看自己试验片的手法,不要放弃自己曾经所实验过的技巧。我拍戏拍到现在,每一个戏里面都有一些实验性的镜头,都在延续那个精神。
黑泽明是偶像,达不到他的精神境界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的是歌舞片,里面一些舞蹈、音乐、服装设计,美丽的故事,美丽的人生,给我启发非常大。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经常跟流氓打架,这样一个环境中锻炼成我对人性的关怀,对善与恶有不同的看法。我的电影里不是黑白分明,坏人也有好人。我喜欢的戏剧效果都是有动感的。后来跟了张彻导演,喜爱了动作片之后,觉得用像舞蹈一样的动作,加上感情来表达,让这个故事显得浪漫,让人性看起来更动人,会产生一种动的能量,像迪斯科的感觉。
我最感动的戏就是《七武士》,我到现在还是不断地重看。有一个评论说过,好像黑泽明自己也说过,动作戏里没有人性,这个戏就不好看了。它不是一个普通的动作戏,充满着非常浓厚的人文主义,动作是一种精神对抗。我希望学到像他的精神境界,但是我达不到的。
我非常怀念那些老电影,黑泽明、小林正树。当然年轻一代跟过去观众的口味不一样,但是也不要失去了传统,不要放弃过去,过去有太多美好。我自己拍电影都没有刻意的创新,我只记得师傅张彻说过一句话,用西方的技巧来注入东方的美学,用现代的技巧把原本的精神拍出来。
拍《英雄本色》血浆用到供货商断货
拍摄《英雄本色》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尝试在一般的警匪片里面加入真感情。那时候警匪片都是黑白分明,好人是好人,坏人是坏人。监制徐克建议让我把真感情写进去。我当年受了很多委屈,失败过,被嘲笑。我把那种坚强,对朋友的感情写进去,不当它是帮会片,是兄弟情义。“我等了三年,就是要把我失去的拿回来。”这在香港是第一次尝试,真情打动了观众,把整个电影界的气氛都改变了。
《英雄本色》第二集的时候,狄龙用武士刀和好几十人、几百人对打,场面都是喷的血浆。我听说,我们拍戏用的血浆是从日本买过去的,我拍一场戏拍到连日本血浆都供应不了,都断货了。我为了表示人与人之间的残杀的残暴性,控诉。我叫化妆师用一罐一罐的血浆往墙上喷,把他们喷到手痛了累了,把他们都逼疯了,他们一边流眼泪一边骂我,这个死导演为什么那么残忍,但是我站在旁边,他们又不敢看我,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个是真的很脏。
《喋血双雄》灵感来自我最喜爱的日本导演之一,石井辉男,他的一个电影讲一个杀手去香港杀一个人,遭到日本的警察追捕他,逃跑的过程中在澳门碰到一个妓女,答应要把她带回去,后来高仓健和警察交战中死了,妓女一个人在街头。这是我最满意的一个电影,也是这个电影把我带到好莱坞,是我人生一个很大的转变。
在好莱坞曾被大明星夺剪辑权很愤怒
好莱坞因为它的电影有全世界的市场,形成非常专业化的制度,制作电影、电影营销,每一个部分都是很专业的。电影人不管你来自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得到十分的尊重和礼遇。我跟那些演员合作,跟我在香港拍戏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非常客气,非常有耐心,就像朋友一样工作。
我不习惯的是好莱坞的制度,原来一个大明星拥有最后的剪辑权,剧本的决定权,还有其他配角的决定权,拍了第一部戏(应该是《终极标靶》)之后,我自己一个剪辑,演员(应该是尚格-云顿)也请另外一个剪辑来剪他的版本,那我很不高兴,非常愤怒了。好莱坞很多时候都是以金钱预算为主,还有权力最大,如果没有什么成绩或者名气不够大的话最后的剪辑权还是归公司的。香港是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拍了这几个戏,《喋血双雄》、《喋血街头》、《辣手神探》都是没有剧本的,我可以一边写一边拍。
《断剑》那个戏卖了好几千万,一卖钱就奠定地位了。我遇到的都是好的公司,尤其是拍《变脸》的时候非常好。导演在好莱坞拍戏会有很多人给你意见,很多情节建议改变。一次开会,派拉蒙的老板说我要的是吴宇森的电影,不让任何人有任何意见,让我修改我的剧本,拍成是我的风格。当两个戏卖座之后,我在好莱坞成为五个拥有最终剪辑权的导演之一。
人性才是世界性
我做事情的准备功夫很充足,也了解演员,所以在好莱坞没遇到问题。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讲,我拍《变脸》的时候到最后有一点点冲突。最后一场戏,男主角把坏人打死以后,坏人有一个小孩子,我们的设计是他把这个小孩带回家和他的妻子女儿一起生活。拍的时候公司忽然阻止我不要这么拍,让他自己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就好了,不要管小孩。他说在美国观众不喜欢看他们的英雄把坏人的孩子带回家。
我跟他说不是文化不同的问题,有不同的文化,但是人性是相同的,收养小孩没问题啊。通常一个大片完成以后粗剪,做观众调查,第一个版本观众的评分反应很好,但是平均分数只有33分。大家都在纳闷的时候看看观众的评语,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观众都在问,为什么这个男主角最后没有把小孩带回家?老板知道他们错了,赶紧给我道歉,让我补拍两个镜头,总分数马上跳回88分。所以我说动作不是唯一的,沟通全世界市场,打动人的都是共同的人性,人性才是世界性。
西方人和我们一样,有同样的喜怒哀乐、正义感、善恶,这样就容易合作。我看西方演员就像变他像周润发一样,梁朝伟一样,讲这部戏的感情怎样,大家都能理解。不同的是,有时候碰到大仁大义的时候,东方人都可以大义灭亲,两肋插刀,为朋友牺牲自己。西方人都是先保住自己,他们想不然死了还怎么去帮助别人。
一直想拍动画版《西游记》
我在外国影展的时候碰到来自香港、台湾的朋友,他们那时候跟我说中国电影很难打开国际市场,希望我可以回去拍一部中国片,可以帮他们打开国际市场,我觉得应该。既然在好莱坞做了十年,新的东西学了很多,我觉得可以帮助年轻人学习制作好莱坞的大片,把我的经验给他们交流。那时候看到好莱坞剧本创作减弱了,我觉得他们需要新的剧本,新的拍摄场地,我觉得他们会到中国去。
其实我在美国的时候很想拍一个卡通片,跟派拉蒙说过这个计划。后来因为我回中国就没拍。后来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拍。
编辑:刘竹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