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西丰发现《聊斋志异》手稿
蒲松龄画像和《聊斋志异》手稿
我的家乡在辽东山区西丰县郜家店松泉屯,四姨家在郜家店宝库屯。童年,因为家贫,食不饱腹,母亲曾带我到宝库屯四姨家先后生活过五年。
早年,四姨父五十多岁过世,四姨领着一个“罗锅”残疾儿子和一个女儿,靠先人留下的土地出租过活。在宝库屯还有一个大家族蒲家,儿时我常到蒲家跟他家的孩子玩耍。
1947年冬的一天,时任西丰县人民政府秘书的刘伯涛到更刻区元宝沟村检查工作,在农会旧书堆中他发现了一函两部褪了色的蓝布皮线装书,农民正准备将这些旧书拿来引火用。
刘伯涛小心地翻开书页,“聊斋志异”四个字映入眼帘。只见毛笔字工整秀丽,并多处勾画删改,有的还加了眉批,越看越觉得非同一般,遂将其带回县城。刘伯涛细心查看,发现两本书用的都是早年竹制纸,很可能是蒲松龄的手稿本。
刘伯涛找到1933年由遵化史锡华总司校勘选印的《聊斋志异》影印本,仔细核对,发现不仅笔迹完全一致,而且书内所选文章都出自他手中的两部《聊斋志异》。刘伯涛又找来《西丰县志》,查阅了有关《聊斋志异》手稿的记载。随后,刘伯涛又派人找来蒲文珊,蒲文珊确认后提出应是四册,而非两册。
刘伯涛十分着急,火速返回元宝沟农民会办公室,将炕上堆的旧书又仔细翻了一遍,也未发现另两册手稿。正当他急得束手无策时,元宝沟农民会一农民告诉他说,前些天一位驻本屯的土改工作队队员的妻子来过,刚好住在他家,晚上那女的在油灯下看线装书,说是《聊斋志异》,不过两口子工作结束已回哈尔滨了,也不知两口子叫啥,在哪儿工作。
刘伯涛回县城后多方查询,得知那女同志名叫王慎之,但还是不知道这夫妻二人的工作单位。刘伯涛给辽宁省政府写了一封求援信,请求省政府与哈尔滨市政府联系查找。事隔半年,哈尔滨市政府派人专程将另两册《聊斋志异》送还西丰。此时,刘伯涛已升任西丰县县委书记。
当年,刘伯涛一次去省里开会,将手稿交给了省政府文化处。省政府当即决定奖励蒲文珊500万元(旧人民币),但仍征求他本人的意愿:一是可不要奖金,要回手稿,因为手稿是他先人的劳动成果,非剥削之物;二是收下奖金,将手稿献给国家。蒲文珊是一位受过中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又很开明,他欣然接受了奖金,毅然决然地将《聊斋志异》手稿献给了国家。
《聊斋志异》手稿缘何只剩半部,又如何从山东流落到东北?2016年新年伊始,我给在宝库屯的四姨的孙子李华打电话,查询此问题和蒲家后人目前的情况。李华说,蒲松龄第十世孙蒲恩章现仍在宝库屯,已70岁,农民;蒲清章在西丰县城;蒲文珊有四个儿女,大女儿蒲延章在沈阳市万柳塘公园附近住……
李华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听蒲家后人说,《聊斋志异》手稿的最后保存者、蒲松龄第九世孙蒲文珊曾于1948年初亲笔写下材料:三百多年前,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成稿后,“手稿一直于淄川(今淄博)城玉英街蒲家祠中,世代相守,密不示人。”同治年间,山东大旱,百姓背井离乡闯关东,蒲松龄第七世孙蒲价人随人流携眷来到沈阳定居,带走《聊斋志异》手稿,他临终前将手稿传给大儿子蒲英颧(蒲松龄第八世孙)。光绪二十年(1894年)时任镶蓝旗统领的蒲英颧供职于盛京将军依克塘阿幕府。依氏得知蒲英颧有《聊斋志异》手稿,即与借阅。蒲英颧先借出上半部手稿,待阅完后再借另半部。没想到依克塘阿因故赴京后竟病死家中,借去的半部手稿从此失踪,至今不知下落。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蒲英颧任奉天巡防统巡官,奉命率百部镇守西丰县,遂携眷来西丰县城居住,半部《聊斋志异》手稿也被带到西丰县城。后蒲英颧临终前将剩下的半部手稿传给了小儿子蒲文珊(蒲松龄第九世孙)。
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79年4月出版的《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全二册)“出版说明”称:“《聊斋志异》在作者生前就有不少抄本流传,但后来都已失传”,“蒲氏的原稿本解放后虽已发现,但只剩半部。还有半部的面貌如何,只能从现存最早而又保存最完整的铸雪斋抄本中窥其端倪”。
历史的流转,时代的变迁,世界名著《聊斋志异》手稿,从山东到东北,从沈阳到西丰,乃至哈尔滨,其辗转流传之曲折,免遭一炬之惊险,充满传奇色彩。据查,现存的《聊斋志异》手稿是用竹纸抄写,在原书页上衬上宣纸,加衬,然后装裱成金镶玉装,装订后又分为八册。
1951年春天,《聊斋志异》手稿被转移到东北图书馆,也就是现在的辽宁省图书馆,保存至今。(王才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