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史研究如何再超越

30.08.2015  17:28

  [ 摘要 ]为什么《抗日战争史》丛书如此成功?20年来,为什么后来者没能超越它?在现实需要面前,如何把基本功做深、做扎实?该如何减少抄来抄去、误会流行的低质量学术生产……凡此种种,值得深思。

  抗战(图源网络)

  1990年,当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抗日战争史》丛书项目正式启动时,知道它的人寥寥无几,而当它1995年全部出齐时,也很少人会想到,作为抗战研究出版的里程碑,20年后,仍衣被学人无数。

  40多个品种,1000多万字,每书专门研究一个方面或一个问题,既深入透彻,亦全面具体,许多结论、观点都突破了过去学术界的习闻常说,显现当代学人的求真求实的学术情怀。全套书构成对整个战争的全面、真实的大写真,是人们了解中华民族现代崛起和了解抗战史研究的力著。

  在抗战史研究方面,这套书开创了多个第一,集大成地展现了当时大陆抗战史研究的最高成就,虽引发一些争议,但其价值却被时间所证明。事实证明,坚守史料说话、言必有据的学术底线,力避肤浅、庸俗、急功近利的凑热闹,是最长久、最恰当、最能赢得尊重的道路,20年来,多少相关题材的书已被人们忘却,而这套书却仍被大量博士论文、硕士论文引用,不断派生出新的论题。

  为什么《抗日战争史》丛书如此成功?20年来,为什么后来者没能超越它?在现实需要面前,如何把基本功做深、做扎实?该如何减少抄来抄去、误会流行的低质量学术生产……凡此种种,值得深思。

  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随着相关证人渐渐逝去,“加强资料收集和整理这一基础性工作”已成为当务之急。

  回望《抗日战争史》丛书的成功,有利于提升今后抗战题材出版的水准,从而真正推出一批不愧对后人、不辜负时代的精品,对此,当年的出版者、写作者们袒露心声。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集团董事长何林夏:

   有材料才能有研究

  一次我跟一个在日中国学者谈到在日本组稿的事,他说:在日本,中国学者的抗战研究声音微弱,一是我们研究方法落后单一,二是研究资料的匮乏。出一本著作,日本右翼学者就会组织围攻。长此以往,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在日本就变得声音微弱。

  听到这个以后,我们马上把工作重点转向抗战研究资料的收集整理。

  后来我们到日本找资料,很失望,在日本有本书,叫《不许可大写真》,是日本当年随军记者拍的照片,不能发表,但战后出版了。可全部翻了一遍,发现两册厚厚的书中,没有一张日军暴行的照片,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在日本,掩盖战争暴行可能已成共识。

  后来,我们发现吉林省档案馆保存了30万页关东宪兵队的档案。当时日军已在焚烧档案,可还没来得及全烧,苏军就到了,日军便把整个楼炸塌,把档案埋了起来,50年代长春城市改造时被挖出来。

  这个出来以后,我也参加编辑,觉得里面有蛮多材料。过去老师告诉我们,做学术研究,70%的精力是找资料、查资料,然后30%是写作,我觉得70%精力是更多或者更难,所以中国学者做研究很难,虽然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可以到海外去了。但是从整体来说,中国学者能够到海外的还是少数,所以我们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这个工作。

  抗战史研究资料的整理和发掘,我觉得在整个抗战史研究里面,是一个基础性的工作。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的研究能有多少成果,我们的研究能有多少深度、广度,完全取决于我们有多少研究资料。不然就是无米之炊。所以出版社在抗战研究资料的整理和发掘上会继续努力,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们会竭尽全力。

   原中共中央党校教授、历史学者杨圣清:

   一套有胆略的大工程

  我是1931年出生的,“七七事变”时我6岁,整个童年以前都是在动荡中间。

  1941年,日军就发动中条山战役,我们家乡沦陷,我逃难出去当了4年难民。所以我后来写了一本书,就是《苦痛的记忆》,把当时逃难的难民100多个人和他们的后代的经历,写成了这本书。把他们的经历记录下来,等于一个口述历史。

  这套书有气势,40多本摆在书架上,看起来就有一种气势。确实这是一个大工程,就是咱们建国以后还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一套抗战史丛书,所以它有气势。

  出这套书需要胆略,因为这套书的观点、看法并不完全一样的。但是它把当时的学术界,抗日战争史研究中间的各种不同观点,基本上都吸收进去了。研究有不同观点的,都表现出来了。在当时氛围下,没有一种胆略是不行的。

  现在中央党史研究室正在编一套书——“抗损”调研丛书(即来自“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课题),各省都参与,那是个工程,它也是成册,现在出了两批,到后面还有第三批。

  中共党史学会秘书长刘益涛:毛泽东支持百团大战

  就毛泽东与抗日战争的问题,我出过三本书。第一本是毛主席诞辰100周年时,1993年,我出了《毛泽东在延安》,借着对档案的熟悉,就纪实性地把毛主席在延安的事理下来。第二本就是参加这套丛书的《八载干戈仗延安》。后来到抗战胜利将近60周年时,又写了一本书叫《激流勇进》,副题是“毛泽东抗战理论与实践”,这本书就有一点意思了,把我们跟国民党怎么合作的这部分充实了。

  对于平型关战役、百团大战,我们党在抗战期间打的大战(拿得出来的还有几个,这两个比较著名),毛泽东态度是什么?如今很多人说,毛泽东反对打,这个就不对了。你要仔细看,毛泽东不会反对自己打胜仗的,这是首先一条。另外他说的是什么问题,他反对的是什么问题?平型关战役当时毛泽东有个电报,说庆祝胜利,但这样的仗是不是还能打?对于百团大战本身,他是肯定的,但是百团大战被宣传成战略反攻,那就不对了,它还是战役的出击,不能宣传过火。

  后来对百团大战的批评,或者彭老总的检讨,又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当时这不是毛泽东的态度,而是党内的一些意见、想法,特别是对一些干部的看法,那是后来形成的。不能说毛泽东反对这两次战役,对这两次战役,毛泽东是知道的,背着毛泽东不可能发动这场战争,这是起码的常识。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曹振威:

   为何20年后仍拿不出更好的成果

  这套丛书为什么20年来还有生命力,还在国内抗日战争史研究里鹤立鸡群?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采用了国际上通行的研究方式,即:你这个作者研究抗战史,你有多少研究心得,你对哪一个专题有兴趣,你就自己去搞,我不给你定任何框框。只有这样的研究,才能够真正出成果。

  可惜这套书出来后,没有其他出版社跟进,所以抗战研究20年来,在丛书方面,还没有能超越这套的。

  纵观20年来总体的研究,我们抗战研究的趋势是:规模越来越大,书的装潢越来越漂亮,但是内容水分也是越来越多,缺乏新观点、新资料,偏向性也越来越强烈。这样下去的话,对学术研究并不是好事。虽然现在我们的成果很多,但是这些成果几乎很难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不但抗战史研究这样,其他研究也是这样。往往是部头大、规模宏观,但没有新东西、新资料、新观点。

  1995年前后,抗战研究学术空气比较开放,可后来越来越不注重对历史资料的分析和挖掘,更不注重去考察。导致在学术研究中,资料抄来抄去,一些常规性错误的东西也被抄来抄去。甚至有些为了迎合当前的需要而编造一些东西。

  有一套比较权威的档案史料,抗日战争的研究才能深入下去,没有这样一套史料的话,抗日战争研究,我想,按照目前这个情况,很可能走到偏路上去,不是以史料为主,这就不是历史了。

   广西师范大学漓江学院党委书记唐凌:

   要用文献、用图片去说话

  20年来,这套丛书在一代人的成长过程当中,我觉得是发挥了很积极的作用。可以这样讲,我们这个学科,可能每一年大概至少都有几个硕士是研究抗战史的。所以这套丛书从人才培养方面来看,功不可没。但这套书毕竟是出版于20年前,无论是在资料、观念、方法等方面,都有一些需要去改进的地方。

  抗战中期广西有著名的昆仑关战役,是抗战时中国军队的攻坚战,南宁市差不多连续十年都在开展纪念活动,我也多次参加这个活动。我感到,如果观念上能够立足于全民抗战,至少可以赢得比较多的尊重。记得2009年的纪念会议,当时有一个老兵回来了,他代表参战老兵发言,我看到他话还没说,眼里已含着泪水,他说他为什么参战?当时日本人打进来时,他妈妈对他三兄弟说,他们在家里可能也是死,不如出去当兵,打鬼子去。她说打鬼子也许还能活,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留在她身边照顾她就可以了,所以他去参军了,参加了昆仑关战役。

  昆仑关战役国军阵亡1.5万人,可目前在昆仑关纪念碑上,出现的名字只有3000多人。也就是说,大概五分之四的阵亡者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这个工作现在做还来得及吗?我觉得起码没有完全失去机会。

  今年3月份,全国最大的飞虎队遗址公园在桂林开园了,美国提供了600件文物。我们常讲中国抗战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需要很多的说明,可是用文献的方式、用图片的方式去展现的话,就会更直观。

   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徐万民:

   抗战史研究仍有很多空白点

  在今天,抗战史研究还存有很多不能满意的地方,相信只要大家努力,我们的抗战史研究会越来越好。

  我的书是续编里面的一本(《战争生命线:国际交通与八年抗战》),是讲中国抗战时期的国际交通的,当时研究这个问题的人还很少,我讲了苏联怎么支持中国抗战的,美国怎么支持的,法国、英国等国怎么支持的。他们支持中国的物资怎么运到中国来的,就是一个国际交通线的问题。

  20多年来,这方面的研究已经有很大的进展,特别是滇缅公路,有两次远征军的出国作战,有驼峰运输线,这个热度越来越大,专著、影视作品都有了。而且和美国联合起来研究。当然有好多还处在沉寂状态,没有多少研究,比如说和越南的交通,没有人研究。和苏联的交通,苏联的飞行员支援我们抗战,牺牲也很多,但是我们对此的研究还非常不够。

   华东师范大学社会科学部主任宋进:

   不应被忽视的文化胜利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三民主义的研究,是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因为抗日战争一开始,统一战线要建成,三民主义是实现统一战线的政治基础,所以后来毛泽东甚至讲,我们共产党要像研究马克思主义一样好好地研究三民主义。

  可以看到,在当时三民主义是主流的、中心的,可为什么经过历史的发展,包括八年抗战,形势就变了呢?法国一个学者曾经讲过,中国共产党的胜利,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文化的胜利。从学理上看,葛兰西所讲的文化领导权等,是非常精辟的论述。这段历史,其实就是国民党的意识形态由中心走向边缘,而共产党的意识形态逐步把握话语权,其意识形态由边缘走向中心,是这么一个过程。

  对于这套丛书的学术价值,我想到我的博士生曾给我讲过的,他说宋老师你那本书不知道产生了多少博士生、硕士生的论文题目。这话可能有点过分。我们现在讲大数据,其实可以叫研究生查一下,20年来这套丛书的“他引率”是多少,我估计是非常高的。这就是这套书的重要价值的一个体现。

  从我的教研实践中,我感到我们研究抗战史,我们现在的青年人对抗战历史缺乏了解。我们讲八年抗战,其实更要注意战前的日本。我们要研究日本的近代甚至古代的历史,它是这样一路发展过来的,从历史的视角来看日本的侵华战争。

编辑:李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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