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我:文学写世俗多 探索精神少
陈希我
陈希我,作家。曾留学日本,现任教于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主要作品有小说《我们的苟且》、《抓痒》、《冒犯书》、《大势》、《移民》,随笔集《真日本》等。曾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获“人民文学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多次上排行榜。部分作品被介绍到法、英、美、日、新加坡等国家,及台湾、香港等地区。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称其为“一个特立独行的作家”,日本《Iripusu》杂志称其为“中国的太宰治”。
作品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究竟哪一个能反映作家的真实状态?现在流行的鸡汤文写作有没有意义?中国文学历来最缺乏的是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中既有作家和读者们一直以来都在思考的问题,也不乏结合时下文学现状进行的思考。8月16日下午,作家陈希我在广州学而优书店与读者见面,结合自身的创作经历和逐渐在文坛“被认可”的过程,与中山大学博士生唐诗人一起展开一场名为《<我疼>与鸡汤化写作》的讲座。
从被禁到“被认可”
陈希我的创作和成名道路十分坎坷,早年反复投稿和被退稿的那二十年里,陈希我自我设定是别人眼中的“废人”,当同学和身边的朋友都有了在各自领域的成果的时候,陈希我的生活常态却是吃喝、骂人、写作,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写作这条“不归路”上行走。“写作写久之后成为一个废人,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就是想写作,就是爱文学,像无赖一样。”陈希我说。
他最早的一部长篇小说《抓痒》,曾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但由于作品里“非主流”的内容,一度遭到出版社的拒绝。
不过在他看来,自己被这样看,是因为他们没分清楚一个作家跟作品的关系,经历与经验的关系。“作家经历过的东西,不见得要写到小说里就算成功,而小说里体现的是作家的经验,而经验不见得要经历过。”
出版人沈浩波曾对陈希我说,阅读你的作品,使得我有想吐的感觉。无疑,他的作品是让人感到恶心、喘不过气来,而这跟他现实生活中的为人状态截然不同。陈希我说,他想做好人写恶文章,而若是一个作者把他写作状态带到生活中去,是非常可悲的。
文学要写出疼痛和幽暗
经历20年的“冷板凳”和不停地被退稿,陈希我对写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长时间内心的苦闷也让他更加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认为作家要有痛感,写出来的东西让读者感觉到疼,至于作品中的痛感能不能解决问题,或许他无法解答,毕竟有意义和有用是不一样的。陈希我的写作就是如此,在不断地追求存在感,追求疼痛感,不停地挖掘可能被人漠视的东西。
评论家谢有顺认为陈希我的写作是一种极致的写作。而在陈希我看来,无论是不是趋于极致的写作,作品必须勾出人灵魂中的幽暗领域,而把麻醉人灵魂中与生俱来的幽暗状态的物质拿掉,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他以自己新近完成的小说《父亲》为例,向读者揭露解开温情脉脉的面纱之后,人性中丑恶的那一面。
“有人看了我的作品觉得不舒服,那这样的写作究竟有怎样的意义?”陈希我自问自答,他表示,写作的意义就是揭示我们生命的本质,揭示我们存在的真相,我觉得这样写作是有这样的意义。
中国文学不注重精神性,很低端
讲座上,陈希我还谈到了“中国文学缺什么”的问题。在他看来,中国的文学世俗性和写实性太多,而表现精神性却显得不足。“没有精神性的文学是很低端的,这就造成了我们的文学很低端。”
陈希我表示,中国文学一直以来满足于以“传统的、历史的、民俗的、乡土的”作为文学的一个标准,但这只是文学的最低标准、最基本的标准。中国文学必须注入更多精神性、思想性的东西才能与世界优秀级的文学进行高端对话,而这种对话才是面向人类共同精神性问题的,不再拘泥于某个国家的特色。“我跟你谈的是人类共同的精神性的问题,这是非常重要的,也是中国文学里非常重要的。”陈希我说,我们要有这么一个志气,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作家。
不能真的相信“鸡汤”
而对于越来越多人喜欢看非虚构的作品,而小说则被人丢弃、不爱看这个问题。陈希我用“文学亚健康状态”这个说法来谈论。一方面读者存在偏见,认为非虚构作品才能反映现实,而虚构则意味着平庸;另一方面是因为作家没有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受时代潮流的影响,一些作家在创作之初刻意思考如何写作能够让小说更好地改编成影视剧本,而这对小说创作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在鸡汤文、治愈文盛行的今天,陈希我并不厌恶鸡汤文,甚至认为适当时候来一篇鸡汤文可以消解痛感,是有必要的,但是读者心里必须清楚鸡汤文只是一个安慰,不能真的相信。鸡汤文对作者来说简单易写,容易出成果;对读者而言简单好读,还能提供心灵避难所。但是文学领域的鸡汤化很可怕,并且急需改造,否则爱文学的读者会慢慢远离文学,陈希我说身为作家只有做到重视难度,深度和牺牲精神,才有可能在几代之后跟世界文学对话。
“观点”对青年人写作的建议
讲座上,陈希我结合自身的写作和经验,谈到不少关于他自己对于写作的体悟。或许其中的几句话也可作为给正打算或已经开始写作的读者的一些建议及忠告。
不要轻易碰文学
“我这种人当上了作家是误入歧途,你们如果爱读文学的话,也是误入歧途。我有一个观点,不要写作,不要当文青……文学就是一个毒品,所以不要轻易去碰它……我自己本身知道这(指文学创作)是一个非常痛苦的事情,一个是分裂。另外写作不容易成功,我们过去认为努力就会成功,这个要看哪方面,也许你在数理化和技术上是可以的,但是文学是不行的,因为它没有客观标准。”
保持痛感,且女性有天生优势
“作为普通人,我最好没有疼痛感……如果一个作家没有痛感了,就不要写了。”
“女作家很大程度上比男作家写得好,因为女作家的疼痛感比男作家强……你看女作家写东西不容易表面化。有的女作家可能格局不太大,像一些女作家,但是你去看这个作品,里面的感觉非常尖锐,非常深刻。而男作家有的时候,是傻傻的,搞一些宏大叙事,不深入。这是女性的优势,向你们表示羡慕。”
忠于自我,淡看奖项
“写作是一种信念的磨炼,是一种宗教,或者是对理想事业的一种追求,我们认真在做的时候,或者说是在一种恋爱的过程之中,都要有虔诚之心,让自己多经历,多思考,多把自己的底子打厚,至于说什么时候能够获奖,也许一辈子获不了奖,也许你写得越火却仍然与获奖无缘。获奖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中不溜秋的东西,因为获奖最后是妥协的产物……可以不去考虑得奖和不得奖的问题,你自己本身做好了,把自己夯得很实,这个很重要。”
编辑:李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