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花痴总是热爱大人物

19.08.2015  12:55

  “当伟大的统治者经过的时候,明智的农民会深深地鞠躬并且默默地放屁。”据说,这是埃塞俄比亚人的一句谚语。可是就像我曾经说到的那样,面对权力,一无所有的穷人选择的机会很少。他们要么盲目轻信,要么无奈依靠,很难保有一份“默默放屁”的明智。

  权力就是power,它具有极大的腐蚀性与支配力。这一点,不少著名的心理学实验足以证明。米尔格兰姆(S.Milgram)的服从实验,津巴多(P.Zimbardo)的监狱实验,都是经典。不过我觉得,即使没有这些实验,医生也能拿出一大叠病例。

  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闲聊。朋友忽然忆起她的一个大学同学。女同学顺顺利利读到大三,莫名其妙地变得异样。她成天精心打扮玩失踪,回到寝室坐在床边,眼神里闪着憧憬。不时莫名轻笑,偶尔,又烦躁不安,一脸焦虑。室友们猜她恋爱了,最知心的那一位旁敲侧击,好像来真的。但很快大家觉得不对劲,既不见她与人出双入对,也不见电话消息鱼雁传书。正在私下议论,她忽然开诚布公,说某位大人物爱上了自己,百般示好,如今她终于坦然接受。未等大家从疑惑里醒来,娇羞中她再抛震撼弹:“他就是校长某某某。”接着她解释,之所以公开,是因为有人对他们的坚贞爱情百般阻挠,还暗地里监视她威胁她,企图害死她。

  “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她猛的掀开窗帘,指着对面黑黢黢的树林,“看见了吗?那一束激光,休想射死我!”我那朋友形容当时的情状,印象深刻。

  不久那位女同学被家人送进了医院,我的朋友现在还记得,诊断结果为“克雷宏波综合征”。

  我知道这病。病名很学究,为的是纪念法国精神病学家克雷宏波。此公一出生就很学究——他父母给他一口气取了六个名字,连起来是彻田·亨利·阿尔佛雷德·爱德华·莱昂·马力·加添·德·克雷宏波(Ga?tan Henri Alfred Edouard Léon Marie Gatian de Clérambault)。不像学生雅克·拉康那么声名远播,克雷宏波的名气局限在医学领域。不过拉康称他的这位老师为“我们精神医学界唯一的大师”。

  克雷宏波综合征有一个通晓的名称,“被爱妄想症”(Erotomania)。更通俗的说法则是花痴。或者说,花痴之一种。在精神病学分类系统DSM-IV中,该症被列在代码197.1之下——妄想性障碍,被爱妄想亚型。

  克雷宏波不仅是此病的命名者,也是此病的受害者。医院食堂里的一个中年女工,就因为脑子里一些臆想出来的暗示,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克雷宏波发现,被爱妄想症患者几乎都是社会地位较低的女性。而她们的妄想对象多半则是社会地位较高的男性,例如官员、教师、牧师、军官,包括医生。

  在克雷宏波的病例中,一个叫蕾雅(Léa)的法国女人特别典型。一战期间,她坚信附近掌管军营的一个美国军官爱上了她。当那个不明就里的男人离去,她又笃信,英国国王乔治五世是自己的爱慕者。她向克雷宏波讲,从1918年开始,国王就通过秘密信使向她示爱,可惜两年来她从未注意。直到有一天她旅行时在火车上遇见一个使团的官员,而那个官员用极为谨慎的语言带来国王的问候,她才一下子明白,在自家附近出现过的那些水手、流浪汉和观光客,都是乔装打扮的国王密使。

  为什么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依然会臣服于权力,或者一直保持对权力的倾慕与向往?这让克雷宏波十分困惑。

  克雷宏波没有结论,最终他带着困惑自杀了,享年62岁。有人把自杀原因归于关节炎、视力下降、抑郁以及火爆的天性。但是在我看来,权力的腐蚀性也起了作用。1934年的11月16日,那天本该由克雷宏波主持一场学术会议。然而他的助手一时粗心,竟然忘了贴出通知,也没有知会他人。克雷宏波到会场发现空无一人,误以为自己权力尽失。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彻夜难眠。第二天清晨,他写了一封语无伦次的遗嘱,提着自己服兵役时的左轮手枪冲进花园,叮嘱管家听到枪声不得慌张。在花园里他朝天开了几枪,然后跑回楼里。他在卧室的床边放了把椅子,面对衣柜的镜子坐下,把枪管塞进了嘴里。

  克雷宏波之后,不少医生也对这一疾病很感兴趣。他们一直在思考,男性不是天生的权力狂吗?为什么患有此病的却多是女人?

  我认为演化论的解释颇有道理——人类男女的性选择策略是有区别的。相较于男性,女性对异性的权力更加看重。因为她们下意识地明白,权力就是控制资源的能力。越大的权力,意味着更大的领地、更多的食物、更好的卫生保健。而这些优越的条件,能够让她们孕育的孩子获得更大的生存机会。男性则不同,为了后代的健康,他们更看重女性的身体条件。在1986年的一项研究中,学者们对186个迥异的人类社会进行了调查,所有的结论都指向这一解释。

  那么男性中的那些“穷鬼”呢?难道他们不会攀附权力地位更高的女人?不会患上花痴的毛病?不是的,学者们并不这么看。他们的结论依然基于性选择策略:由于绝大多数男性在择偶策略上更倾向于追求年轻、有性吸引力的配偶,因而那些潜在的病人还未成为花痴,很可能已经因为性犯罪而锒铛入狱了。

  在权力面前,要像埃塞俄比亚的农民那样做到灵台清明,实在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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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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