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这里沉思
“8·15”,一个中华民族无法忘却的日子。
70年前的这一天,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兵连祸结、山河破碎的华夏大地响彻胜利的欢呼;饱受战争之苦、久经战火考验的中国人民高昂起胜利的头颅。
而就在这个日子前后,一场最后的杀戮在哈尔滨南部的平房区血腥上演:400多名用做人体实验的“马路大”被毒气杀死后焚烧,所有设施被炸成一片废墟。
这里就是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进行惨无人道人体实验的魔窟,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细菌武器研究、实验及制造的集中营。
当正义战胜邪恶、自由推倒奴役、光明驱散黑暗之时,伤痛却化作人类永恒的记忆。
70年后的今天,一个外形犹如巨大“黑盒”的建筑物在魔窟废墟上屹立新生——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新馆成为镶嵌在绿色大地上的一道无法磨灭的“疤痕”。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否认罪责就意味着重犯。
“黑盒”之中,一件件浸透血泪的文物、一桩桩触目惊心的罪证,还原出70年前的罪恶,更传递出中华民族质朴坚定的信念:铭记历史,守望良知,捍卫和平。
壹
大地被锋利的手术刀切割开来,地面在刀刃下坍塌、皱褶,形成一道永不磨灭的黑色伤痕——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新馆以“黑盒”造型折射出人类曾经面对的黑暗时刻
2015年8月15日,哈尔滨市平房区新疆大街47号。
一场人们期待已久的揭幕仪式在这里举行——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新馆在日本投降日正式对公众开放。
灿烂的阳光下,罪证陈列馆新馆外形如同一个巨大、变形的“黑盒”,透出冷酷与神秘。设计者说,新馆的“黑盒”外形是模拟记录飞机飞行数据的黑匣子,寓意真实记录七三一部队的反人类罪行。
馆外,两株枯树扭曲如垂死挣扎的人形——强烈的视觉冲击更激起人们进馆参观的欲望。
步入“黑盒”,眼前一“黑”。地面是黑色的、墙壁是深灰色的,阴暗逼仄的展厅在冷色光源的映衬下,处处透出沉重的压迫感。
“反人类暴行”——在展馆序厅,这句用六种语言书写的强烈控诉高悬头上,给参观者带来巨大心灵震撼。
展览从序厅开始,层层递进的参观路线穿起“侵华日军细菌战”、“七三一部队——日本细菌战大本营”、“人体实验”、“研制细菌武器”、“实施细菌战”和“毁证和审判”等六大展览主题。
这里的每一件文物、每一份档案、每一段证言、每一张照片,都是七三一部队践踏人类文明底线、野蛮杀戮中国人民的铁证。
“看展览过程中,我好几次止不住泪水。”来自126中学的初中学生秦姝宁说,“看到日军活体解剖中国少年的场景复原,我感到发自心底的悲伤和愤怒。他们怎能如此没有人性?我更认识到,只有觉醒的民族、强大的祖国,才能制止这类兽行的再次发生。”
“以前的罪证陈列馆规模很小,现在新馆修建得这么大,还陈列有许多韩国被害人的资料,这令我非常感动。”金月培说,“七三一部队的罪恶是跨越国界的,全人类要永远铭记。”
韩国人金月培是七三一罪证陈列馆新馆的首批国外参观者,此前他曾到旧馆参观过多次。“我一直对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的研究很感兴趣,今年是韩国光复70周年,也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这个展览具有世界意义,我会介绍更多的韩国人来参观。这次我还带来了自己的孩子,目的是教育下一代不要忘记历史。”
贰
让历史说话,让史实发言。铁证如山的史料,把七三一部队制造人间地狱的罪恶行径展现在世界人民面前,把石井四郎及手下细菌战犯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七三一部队的细菌炸弹。
让历史说话,让史实发言。在罪证陈列馆新馆,翔实准确的史料、铁证如山的文物,把七三一部队制造人间地狱的罪恶行径展现在世界人民面前。
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了中国东北,随后发动了“七七”事变,开始了全面侵华战争。七三一部队始建于1933年,曾以石井部队、东乡部队、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等名义活动,1933年起即在五常市秘密建立了细菌实验基地。1936年开始在平房营建基地,1938年6月正式移驻平房地区,犯下了细菌战、人体实验等累累战争罪行。位于平房区的七三一部队本部被称为“食人魔窟”,于1940年8月全部营建完成,核心区域占地面积6.1平方公里,内有建筑80多栋,被称为“特殊设计的最奢侈营区”。
在这里,具有完备的供暖、供热水、供电系统。七三一部队最担心的就是内部发生细菌感染,所以在“清洁”方面耗费巨资,为防止交叉感染,所有的房间都有抽水式马桶和个人浴室,有所谓的“满洲最干净的部队”之称。
四方楼是七三一本部规模最大的建筑,占地面积15000平方米,由钢筋水泥建筑而成。被四方楼包围在中间的,是两栋关押着被实验者的特设监狱,监狱内设有毒气管道,一旦发生意外事件,可以立即使用毒气将被关押者制服。
据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馆长金成民介绍,为了加快细菌武器的研制步伐并最终使用细菌武器,七三一部队令人发指地采用活人进行实验。
这是一组怵目惊心的数字:七三一部队用活人进行的实验种类多达百种;致使中外抗日军民受害人数达六七千人之多;在中国各地进行的细菌战造成的人员伤亡数十万计。金成民指出,经过多年的研究、调查,可以认定,七三一部队和所属的相关部队是日本自上而下,有组织、有预谋、有规模、成体系的集团犯罪,是国家犯罪行为。
1945年8月,日本军国主义节节败退,七三一部队失败与暴露已是早晚的事。七三一部队部队长石井四郎下令,烧毁资料、炸毁设施、杀死人证。在焚毁资料的同时,日军将监狱里关押的400多名被实验者用毒气杀死,然后置于大坑中焚烧,由于数量太大,一时无法烧透,便将尸体装进麻袋,投入松花江中。
8月13日至14日,七三一部队对四方楼、特设监狱等主要建筑实施炸毁。引爆后,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爆破声震耳欲聋,四方楼被彻底炸毁。
回国后,七三一队员采取隐姓埋名的方式,企图逃脱战争审判。石井四郎甚至还为自己举行了假葬礼。美国为获得七三一部队的研究成果,派出多人对日本细菌战进行秘密调查,在拿到资料后,美国掩盖了石井四郎及手下细菌战犯的罪行,使他们免于审判。
正义的审判可以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在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血的事实、铁的证据把石井四郎及手下细菌战犯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叁
七三一遗址是哈尔滨人乃至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疤痕,不敢轻易触碰;但它又是防止历史悲剧重演的重要警示,哈尔滨人有责任以担当的勇气、宽阔的胸怀把它作为历史文化遗产保护起来
七三一部队的毒气实验。
对哈尔滨而言,七三一遗址的断壁残垣是永恒的伤痛。
积雪消融,芳草又青。时光终究无法抹掉痛入骨髓的历史记忆。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中国人民对战争带来的苦难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对和平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
只有以史为鉴,才能开创未来。对七三一遗址的保护利用始终是哈尔滨爱国主义文化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
2001年,七三一部队本部大楼经过重新修缮,在东侧举办了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展览,展览总面积2680平方米,包括13个展室、1个殉难者长廊和七三一国际图书资料展示中心。2012年11月,七三一旧址入选《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
随着时间的推移,狭小的旧馆已远不能承载研究、展示、参观的需要。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到来之际,更大规模的遗址保护和新馆建设被列上建设日程。
党和国家高度重视七三一部队罪证遗址的修复工作,七三一旧址保护工作迎来历史性发展机遇。从去年起,习近平总书记多次作出重要批示,省委、省政府积极推进,坚决贯彻落实,哈尔滨市以及相关部门全力做好遗址的修复、保护和文物史料的收集、保护工作,确保了罪证陈列馆新馆如期落成开放。
七三一旧址保护工程推进过程中,刘延东、刘奇葆、王宪魁、陆昊等领导亲临旧址视察并作出重要部署。省长陆昊先后三次主持召开专题会议研究部署七三一旧址保护及新馆建设工作。哈尔滨市委、市政府多次召开专题会议推进各项工作。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陈海波四次到新馆查看建设情况。市委副书记、市长宋希斌组织召开市长专题会研究部署七三一旧址保护利用及申遗工作推进会议,成立市政府申遗工作领导小组。
七三一旧址的保护利用得到广大市民的支持和拥护,在七三一旧址核心区域内非文物建筑征收中,118户居民踊跃交房,配合政府进行旧址恢复。
去年,哈市先后完成了七三一旧址核心区域内34家企业和两栋居民楼的拆迁工作,为新馆建设及环境整治工作创造了良好条件。
大型纪录片《七三一》现场拍摄时,正值寒冬时节、大雪纷飞,为了再现当年七三一部队士官楼内的生活场景,哈飞公司一名老职工主动搬离已成为哈飞公司职工住宅楼的自家房屋,为剧组腾出房子拍摄。
“当地百姓听说政府要对七三一遗址保护利用,都非常支持。”平房区委宣传部的于晓明说,“百姓说,这里记录下的是‘国觞’,是警策后人的历史,是中国人就应出一份力。”
新落成的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新馆占地面积2.4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1万平方米,是旧馆面积的5倍,展览文物达10050件,珍贵历史照片654张。可同时容纳2000余人参观,也使得许多因受旧馆展览面积限制的珍贵文物得以展出。
与此同时,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组织编写完成了《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旧址调查与勘测报告》、《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旧址保护区建设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推动通过了《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旧址保护条例》,公布实施了《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旧址保护规划》,使七三一旧址保护利用工作具备了法律依据和学术依据,为下一步申报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打下了坚实基础。
“七三一”受害者。
日军毁灭证据炸毁“七三一”遗留的断壁残垣。
肆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否认罪责就意味着重犯。今天的纪念是为了避免明天的重蹈覆辙。洒满阳光的冥思厅给经历“黑暗”的参观者以思考,让人类在反思中守望良知、祈愿和平
自古以来,和平就是人类最持久的夙愿。和平像阳光一样温暖、像雨露一样滋润。有了阳光雨露,万物才能茁壮成长。有了和平稳定,人类才能更好实现自己的梦想。
历史告诉我们,和平是需要争取的,和平是需要维护的。只有人人都珍惜和平、维护和平,只有人人都记取战争的惨痛教训,和平才是有希望的。
“特别移送”,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名词,但在70多年前,它却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1943年,从事地下工作的赵宗博在沈阳白塔堡被捕,日军对其严刑拷打无果后将其“特别移送”至“七三一”进行细菌实验,牺牲时年仅26岁。
冥思厅是罪证陈列馆的最后一个展厅,也是唯一可以看到自然光的展厅。阳光从天花板上的方井洒落,让参观完展览的观众有一种如获新生之感,唤醒人们对自由、和平的渴望。
“我愿代表日本和平友好人士向中国人民致以诚挚道歉。”在冥思厅,日本元静冈大学和平学讲师森正孝低头默哀,久久不愿离去,“愿那些在侵华日军屠刀下惨死的亡灵早日安息。我要把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的罪证带回日本,广为宣传,号召国人正视历史,珍惜和平。”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人类的未来必将更加美好。
但无论如何,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在人类历史上留下的极其耻辱、极其黑暗的一页,将永远定格在“黑盒”。
哈尔滨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也将成为警示人类、反对战争、维护和平的永久纪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