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学校的变革,我们应有这样子的野心

12.08.2015  18:33

  当沈祖芸老师通过她的微信公众号为我们描绘美国高中的斑斓图景时,大洋此岸正是高考即将上演之际。不由自主地,笔者就将中国高中生的状态作为阅读沈老师这组文章的一个隐性维度。

  两相对照,不得不惊讶于哥汉娜林肯高中学生在毕业之际的轻松惬意,但更惊讶的却是读到对布朗克斯高中的介绍:学生在通过AP考试之后,主动要求“加餐”,为了挑战性的学习任务,可以放弃午餐、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原来,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可以是对学生主动学习状态的写照!

  中国的学生也有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的,但这是为了考试,为了高考前那弥漫全国的“撕书”大战!——我仿佛看到了无数脸庞模糊的少年,将白色的纸片从教学楼上撒下,漫天飞舞如纸钱,为青春祭奠,为他们所厌恶的学习祭奠,为整个高中教育祭奠。求知的执着与逃离的狂欢,正是天然的隐喻,昭示着中美高中最大的差异:学生学习状态的差异。

   学校变革是为了改变“人”

  恰如“撕书”大战所昭示的,中国基础教育最大的问题或许是:积十二年之功,将学习的乐事变成苦差;将本来蓬勃的好奇心和生命力压抑成服从、单调与厌倦的状态。

  何止是学生?当学生因为应试的压力而臣服于机械式的训练,臣服于军事化的管理,臣服于打了鸡血的高考标语,教师也因为升学导向的评价与管理制度寸步难行,一些真正尊重学生成长规律且有自己教育信念的老师,甚至不得不逃离。管理者也并不轻松,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办学自主权,只能戴着镣铐跳舞,把高考变成政绩战车上的重要砝码。学生家长,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和学校、教师甚至学生本人结成统一的“应试战线”。或许,这样的描述过于悲观与灰暗,但“千校一面”“千人一面”却是很多人对高中及高中生的直观感受。

  然而在沈老师的笔下,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学生、教师和学校管理者。“选择性、高参与、成就感”成为学生在校学习的关键词;差异性、主动性以及对工作的热情是老师的状态,不管是布朗克斯科学高中的邱文辉老师、哈克里学校的技术主管、还是河岸高中数字化音乐制作教师JasonSprankle;至于学校管理者,我们看到了他们对学校不同的定位,对教师工作的支持,却看不到在中国常见的对完成上级要求的工作、获得种种荣誉的汇报。我相信这不是沈老师的春秋笔法,而是因为美国的高中有更多的办学自主权,更接近“专家办学”的状态。而布朗克斯科学高中的校长及分管各学科领域的七位副校长,每年要听60~80节课,算是中美高中校长不同工作状态的典型案例。

  因此,对照美国的几所高中,改变中国高中里学生、教师、管理者的状态应该是学校变革当仁不让的目标。我们还没有真正关注学校中的“人”:没有关心学生的学习路径、兴趣爱好、知情行意;也没有关心教师的专业成长、喜怒哀乐;以及学校领导者的焦虑、努力与困境。而沈老师向我们揭示的恰恰是:关注学校中的“人”,高中的生活原来是可以这样轻松惬意或者累并快乐着的!

   变革发生在细节之中

  在读沈老师的文章时,不得不叹服她敏锐的观察力,学校管理、课程、教学、环境等一个个细节、一个个人物就这样密集地、立体地跑到了我们面前。在丰富的细节之中,我们看到了美国高中正在发生的变革,以及它不同于中国高中的变革生态与路径。

   愿景是蓝图,而课程是旅程。

  几所美国高中都有很强烈的“未来意识”,不管是古堡中的哈克里中学,还是花了1亿美金打造的河岸高中。而以课程链接今日与未来是这六所高中共同的选择, STEM课程、AP课64程、戏剧课程、数字音乐课程、项目学习课程等,既分化又统一。愿景是蓝图,课程是旅程,师生是行者,旅途中如果不遇见并欣赏美好的风景,那么,终点也将一无所有。

  特别值得我们关注的,是美国高中对尖子生的培养。在布朗克斯高中,普通学生已经经过层层选拔,学有余力的学生选修高难度的选修课。石溪中学则把对工程、技术感兴趣的学生送到MIT(麻省理工学院)甚至德国高校去学习。这些学生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影响大国竞争的顶尖人才。比较之下,我们的尖子生却缺乏这样的渠道,可以说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珍视“本能的抗拒”。

  在谈及教师转型或接受新技术时,霍勒斯格瑞利高中、哈克里中学的管理者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教师“本能的抗拒”。福特汽车创始人亨利·福特说,在汽车尚未流行之时,如果问消费者需要什么,得到的回答一定是“更快的马”。同样,即便是特别需要终身学习的教师也会惧怕改变。

  可贵的是,这几所美国高中的领导看到了这种抗拒,并采取了顺应抗拒、缓慢渗透的策略。在哈克里中学,风雪天的偶然因素却成为微课技术推进的契机。而两所学校的校长都是让教师在教学中尝到甜头,再慢慢改变。这样应对抗拒,虽缓慢却不容易产生排异。

  比较而言,我们的学校变革恰恰忽视了“抗拒”的力量。变革自上而下,在众志成城、步调统一的舆论下,教师自然不愿意表现出“抗拒”,但教师此时对改变的“接受”只是对权威的服从,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建构。其实,从“抗拒”到“接受”的过程,恰恰可以成为学校变革展开的过程,成为教师由被动到主动的提升过程。而我们的学校变革,有给教师“抗拒”的机会吗?不允许“抗拒”,就没有了矛盾的张力和选择、判断、博弈的故事,变革也失去了应有的波澜壮阔。

   结构在解体,功能在强化。

  几所美国高中都注意为学生学习提供多样化的物理空间,于是,我们看到,在河岸高中教师办公和学生辅导的空间可以结合、学科教室的四面墙皆可伸缩打通;在霍勒斯格瑞利高中,可选择的学习空间、宽松的伙伴关系,构成了社区型的学习空间;而移动互联网更是让学习可以在“每一处”发生。在笔者看来,学习空间结构的解体不仅仅是学科教学的需要,更是在解体的过程中,空间生长出全新的教育功能:物理性的支持元素形成一个协调的整体,更好地服务于学生的学习,使学生更容易进入学习的“场域”,为自己的学习负责。

  空间结构解体或者说转变的背后,是不同学生学习路径的差异化,而更重要的是学生发生学习的边界趋向模糊的现实。学生们自发的、选择的、非学校空间的学习已经越来越重要,而我们中国的高中有没有考虑过空间打通,为学生提供“部落化”学习与交流的机会,让他们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并成为自我教育的人?物理空间是有其教育属性的。地狱式的高考训练营,可以培养出解题高手,却很难培养出视学习为乐趣的顶尖人才。

  纵观沈老师的文章,我们看到的是美国高中的丰富和差异,而不是自上而下的整齐划一,因此,发现细节、汲取灵感,或许是我们借鉴的应有之法。

   学校变革的新坐标

  恰如沈老师在哈克里中学看到的,今日美国的学校都“处于变革之中”。如果回溯一些和学校变革有关的名词,我们完全可以说,变革是美国学校的常态:学校管理的戴德模式(校长主导)、洛杉矶模式(教师主导)、芝加哥模式(社区主导),“教育券”制度,“特许学校”“特许学区”实验,“学校效能与改进”研究,等等。

  反观中国,我们的教育也一直处于变革之中。而我们需要追问的是,一直的变革,留下了哪些共识,有哪些可以继承的遗产,有哪些需要发扬的传统?其实,我们很难回答这样的“大问题”,这似乎也说明了变革的无效。但笔者却更愿意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变革已经成为学校提升和教师专业成长徐徐展开的旅程,已经成为学校和教师获得生机和活力的基本方式。中国学校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会“处于变革之中”。

  在对比的视野下,我们需要思考:中国高中的变革有哪些是可以和美国高中相同或相通的?有哪些是受限于我们的国情,只能缓慢改变的?在对比之中,我们才能建立学校变革的新坐标,从而找到提升的空间、发展的方向和变革的路径。

  很多时候,谈论变革是奢侈的,因为有许多体制机制上的壁垒限制了变革。但不谈变革也是可耻的,因为变革已经是学校和教师的生存方式。更多的时候,变革是大家的共识,又是大家共同的焦虑。

  改变自己的学校,以微观推动宏观,以学校推动区域,或许是我们读了沈老师这组文章后该有的一点野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编辑: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