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岳母嫌聘金少要女儿打胎 女婿举债写欠条订婚

14.08.2015  11:43

  东南网8月11日讯(海峡都市报闽南版记者花蕾简伟雄编辑陈世国郑莲视觉张娟方立祺龚长旺肖美瑞)“爷爷那一代,要一斗米;爸爸那一代,要一头牛;儿子那一代,要了全家命。”一首民间打油诗,说的正是当今高企的聘金。

  高聘金到底会不会要命?看看他们的遭遇就知道了。陕西小伙陈森付不起16万元聘金,准丈母娘拉着女友梁婷要去堕胎,引发一场争执,还惊动民警从中调解。远在北方的老父亲最终带着“最豪华阵容”赶来泉州谈判,现场宛如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博弈的结果是,陈父举债、陈森写欠条,双方顺利订婚。

  并不是所有的妥协都能修成正果。泉州小伙林侃,面对“一二十万元、至少1斤黄金和要有大房子”的要求,几度纠结后,还是一一应承,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女友小悠娶进门了,哪想曾经的准岳母已悄悄为女儿安排了土豪相亲。伤心欲绝的林侃在经历多次分分合合之后,最终放弃了这桩婚事。

  泉州市区的姑娘林婷,一度因为男友拿不出8.8万元聘金,而以绝食的方式逼母亲就范,逼迫不成选择与男友私奔。岂料,婚后她反而要为家庭日常负担,夫妻俩从冷暴力上升到拳脚相加,只能协议离婚。当她抱着孩子偷偷回到泉州时,母亲接纳了她。

  “我们不该结婚,门不当户不对。妈,我错了。”她一头钻进母亲的怀里,林婷的遭遇,正是许多丈母娘的担忧。

  聘金要不要给?给多少合理?各地都有不同的“行情价”,有的一个村就有多个价,网友拼凑起来的福建各地聘金大全,就可见一斑。

  古时,聘金不仅是习俗,有些还有法可依,从西周开始就以国家立法的形式存在着,那时聘金是理所应当。而今时,裸婚已不是新现象,“有情饮水饱”,聘金一分不要的也大有人在。新中国的《婚姻法》也没有再提及聘金这些字眼。

  幸福的婚姻,需要聘金吗?不需要吗?

   聘金不够竟要女儿打胎

  旅馆狭窄的过道上,3个中年男人倚墙立着,“这简直是卖女儿嘛”?说话的男人用脚碾灭烟头,走进对面房间。他是陈森的父亲,此次从陕西赶到泉州,专为儿子与梁婷的婚事而来。

  争执声从房间内传了出来,“别吵了,我们分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森的脸上,梁母一手抓住陈森的T恤,还要接着打,梁父赶紧把她拉住。陈父见此立即把陈森拽到身后,推搡出门。

  “妈,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梁婷坐在房间床上,满脸是泪。

  海都记者站在门口,不知所措。1小时前,记者接到陈森电话。他在电话里大喊:“你快来劝劝,谈崩了,我俩要完了。”记者和他是陕西老乡,地缘产生信任,他喊记者过来劝架。此前,他说只要聘金的事谈成,今年年底他们就能结婚。

   最“豪华”的谈判阵容

  7月底一天下午5点,泉州市区一家旅馆,一个标准间里,梁婷的父母坐在临街窗下的椅子上,27岁的梁婷靠墙坐在床上,不时用手背揩去眼泪。黑色宽松短袖的外衣遮不住她凸起的腹部。另一张床上,陈森的爸爸、二爸、三爸、四爸(注:北方对叔伯的称呼)依次坐下。26岁的陈森说,按陕西村里的规矩,这次谈判,父亲出动了最豪华的阵容。

  “11.9万,不能少一分钱,拿不出来结什么婚,”梁母继续施压,“已经减了5万,再少就不用谈了。按龙岩客家规矩,聘金至少要16万”。

  “梁婷妈,关键两个娃娃喜欢,梁婷肚子大了,先领证,聘金啥的以后再说。”陈父说话带着浓重的陕西味,“莫让娃娃难过”。

  “聘金是诚意。聘金不够,我带她打胎,嫁不出去,以后我养她。又没诚意又没钱,你让我怎么相信我女儿跟你能幸福。”梁母作势去拉梁婷。

  “妈,他家真拿不出那么多,”梁婷回头望向陈森,想甩开母亲手臂。

  “我当初就反对你们在一起,你不听,现在怎么办?我是为了你好,”母亲声嘶力竭吼完,双腮涨红,瘫坐进椅子咳嗽不停,身体蜷缩成虾米状。梁母得了甲亢,不能激动。梁婷心疼地轻抚母亲的后背,给她顺气,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

  “在老家2万元就能娶个媳妇,4万元媳妇模样随便挑。”陈父叹口气,看着梁母,“将来过门,你们不用给梁婷办一分钱嫁妆,我刚盖了3层楼房,女娃过来啥都有”。

  “置不置嫁妆那是我家的事,嫁女儿的聘金数目是客家规矩,”梁妈解释,客家人嫁女儿时,要请全村人吃喜酒,还不收礼金,大女儿出嫁时,梁家在院子里摆了30桌,二女儿要更风光。

  “梁婷妈,家里这边只能出7.9万,剩下4万陈森两口婚后给你,你看成不成?”陈父试探地张嘴。

  “买东西分期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梁母再次站起来,拉扯梁婷,“马上订票,晚上回龙岩”。

  梁婷忙回头,看见陈森缩在电视柜旁,一直沉默不语。后来她说,当时多想陈森站出来,拉住她,可他没有。

  梁婷挣脱母亲,跪在地上,“妈,我们说话算数,一定还,陈森会记得。”这一跪,让所有人都惊到了。

  梁母用力跺了几下脚,冲出房间。紧跟其后的梁父留下叹息起身离开。

   当爱情遭遇16万聘金

  陈父踢了一脚陈森,他才回神,扶起跪在地上的梁婷。谈判谈崩了,屋里只剩下陈森和梁婷面对面坐着。“今天,我感觉自己快哭干了,”梁婷说,她多想回到4年前两人刚认识时的幸福时光。

  2011年,高职毕业的梁婷在一家宾馆当财务,平时爱玩网络游戏。陈森在福州一家建筑公司打工,也喜欢玩网络游戏,陈森是新手,在向高级别玩家讨教时认识了梁婷,两人偶尔通过电话聊聊。

  一次聊天时,陈森说:“3天内,我一定要追上你。”梁婷羞涩地点头说“嗯”,还提出想见个面。“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陈森笑了,“其实我说的是游戏级别追上她”。

  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梁婷是标准的南方姑娘,皮肤白皙,骨骼瘦小,陈森则皮肤黝黑,瘦削脸庞上有双漂亮的眼睛。梁婷说他俩“巧克力配牛奶,绝了”,很快确立恋人关系。

  只要陈森有空,他就会坐1个多小时的动车去龙岩看望女友,半年下来,动车票攒了好几摞。随后工作调动,他来到泉州。梁婷心疼他太累,开销大,辞掉工作,赶到泉州陪他。

  2013年,两人各自向家人提出结婚的想法,梁母当时让陈森拿出16万聘金,而当时的陈森只有1万多元的积蓄,梁母知道陈森的家底后,坚决反对两人在一起。而陈父也因为聘金问题不同意这桩婚事。

  每次家人打电话询问时,陈森和梁婷就骗家人说分手了。“人,其实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只要健康地活着,真诚地爱着,也不失为一种富有。”又一次对母亲说谎后,梁婷在微信朋友圈里写道。

  今年春节前,陈父催促陈森早点回家,陈森回家后才发现原来父亲安排了一个同村姑娘相亲。陈父说,同村姑娘知根知底,也不嫌弃陈家因盖新房还有5万债务,更不要聘金。

  为了安慰父亲,陈森去见了那姑娘,把手机落在家。梁婷给陈森打电话,来电显示“老婆”。陈父接通电话,说要让梁婷死心。她便发短信主动提了分手。当晚,陈森买机票飞回泉州找她。

  这一次,两人吵了一架,却在惊喜中结束—梁婷发现自己怀孕了。陈森允诺年底把孩子生下来,补办婚礼,戒掉买电子产品的爱好,攒聘金和奶粉钱。而这时他才发现,老板跑路,他的工资还不知找谁结算,16万聘金显得遥遥无期。

   写给准丈母娘的欠条

  后来,当梁母在鲤城区出租房里知道女儿怀了陈森的孩子后,立刻拉着她要去打胎。陈森拦住她们,双方发生争执。陈森报警,经过泉州民警调解,双方长辈决定面谈,于是有了开头的这场谈判。

  “谈判成了死局,要不我们分吧,我自己把孩子养大,”梁婷看了陈森一眼,说得漫不经心。

  “都怪我没本事,”陈森说着。梁婷没吱声,突然站起来走进对面陈父房间。

  陈父正瞅着电视,但眼神是空的。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陈父背驼,即使坐着,脊背与椅背也成45。梁婷本意想求陈父妥协,去找亲戚借钱,但张嘴时却说不出口。

  陈父打开第二包烟,点着一根,一口没抽,架在烟灰缸的边沿。“再这么吵下去,两家将来怎么做亲家,”他说,家里有50亩葡萄正等着喷药,“我最迟明天晚上走,陈森妈照顾不来”。

  梁婷“嗯”了声,转身离开宾馆,去找住在表姐家的母亲,陈森追下楼帮女友拦出租车,掏遍全身口袋,发现居然连10元钱都凑不够,沮丧地回到旅馆房间。

  第二天一早,梁家父母再次走进旅馆,陈父早已在房间等着。梁母换件红花黑底连衣裙,一进屋就亮话,“梁婷非要嫁,拦也拦不住,按你们的方案来,但婚书上要写16万,陈森要写个欠条”。

  梁婷解释,婚书写着男女双方姓名和生辰八字,及聘金数目,要传给整个家族的长辈过目。虽然实际聘金只有7.9万,但婚书要写16万。“我们客家嫁女儿,没谁少过16万,”梁母补充道。

  陈父心里嘀咕,婚书写16万,万一以后梁母拿婚书再要钱呢?梁母看出陈父有些犹豫,“放心,我不会讹你的,我妥协全是为了女儿”。她不想再发生争执,“我们订了下午1点回家的票,你决定了告诉我,没得商量”。梁母一走,陈父向兄弟们借了6.5万,决定第二天就去龙岩订婚。

  离开前,梁婷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1万元交给陈森,告诉他,男方第一次去女方家,要给女方家亲戚发红包,称“发红”。客家人讲究“天上雷公,地下舅公”,所以要给梁婷弟弟包800元,重要亲属包500元,其他人随便包即可。她再三叮嘱陈森,重要亲属的红包一定不能少,因亲属们会到处去说收到红包大小,“妈妈说红包多才有面子”。

  去龙岩前夜,陈父取出8.5万,拿出其中的7.9万,反复数3遍才套上塑料袋,剩下的钱放进随身小包。私下,陈森写了一张欠条给梁母,数额是4万元,3年还清。

  在龙岩订亲完回泉州的动车上,陈父身上只剩307元,兄弟们让他细算算钱都去哪了,他长舒一口气:“就这一个娃,我马上抱孙子了,何必算那么清楚呢!”

   别的不算黄金至少要1斤

  当爱情遭遇16万聘金,有人给准丈母娘打了欠条,有情人一波三折,这才终成眷属。倘若换上了女追男隔层纱的异地恋,又将如何?

  小悠与林侃,因共同的好友相识。小悠向林侃告白后,随即从福州赶来泉州,约会身高、颜值都不赖的林侃。不过,小悠每次都来去匆匆,只有半天,多数是喝喝下午茶,逛逛泉州城。

  但,小悠背着双肩包,在小巷里随性游走,这让林侃觉得乖巧可爱。而且,小悠不怕单身男生宿舍乱,每次都帮忙整理。在小悠的数次主动邀约后,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我比较慢,刚开始谈的时候,会觉得我忽略了她。”那年年关,一通焦急的电话打来,电话里,小悠大哭不止,语无伦次地问着:“我跟你在一起,要勇敢追求你,你有关心过我吗?”

  当时已是午夜,林侃火急火燎地赶到福州。女友醉如泥,一旁的好友安慰了一晚上都不奏效,她嘴里的醉话都是林侃。

  女友那次失态的宿醉,恰是开启林侃心房的钥匙。林侃说,那天过后,就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她。

  可两人一路踉踉跄跄、分分合合,到底还是因为聘金和物质期望,走向了属于各自的婚姻。

   初见强势的准岳母

  林侃和小悠,同是85后,都在事业单位上班。

  “认识后就加了QQ,有聊过,都是有一茬没一茬的,一开始对她没有特别的感觉。所以收到她的告白,非常平静。”忆当年,林侃说,自己是慢热的男生,“觉得她是朋友的朋友,是个靠谱的女生,所以可以再进一步了解。”

  “她是闽北人,独生女,经济条件一般。”女友小悠的家庭关系简单,这让不爱应酬交际的林侃感觉省心不少。

  “刚开始我父母很反对,他们是传统的闽南人,一心希望我找个闽南女孩。地域差距太远,习俗不同,而且妈妈又不会说普通话,担心与未来儿媳沟通不来,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林侃是家中的独子,父母的养老都仰赖着他。

  每一次,当林侃与父亲谈到结婚问题,父子间的对话都带着火药味。可林侃相当笃定,母亲也随之示弱。

  “又是你那么宠儿子,处处随他意!”每次得知林侃到福州找女友,父亲总对着母亲一通怒骂,但经不起林侃的软磨硬泡,强硬的父亲最终也妥协了。

  2013年的春节,林侃第一次见家长。“其实,她家里都是母亲说了算。”在见家长之前,基于小悠说过的种种,林侃已有了判断,想要结婚,最重要的是“拿下”丈母娘。

  “第一次见面,她给我的感觉是相当强势。”林侃到来的当天,他们的谈话就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你们两个的城市隔这么远,婚嫁习俗就简单办吧。要买房!而且要大房,至少要三房,最好四房。”林侃有点不适应这样的谈话方式,但当场就答应了下来,他心想反正买房子也在自己的计划中。

  “我们这儿嫁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二十万就能搞定的,就说一项,金子最少也要500克。”林侃暗自一算,这可是笔天文数字,全都得靠父母,这聘金真是大大超出他原先的预想。

  准丈母娘说了:“我养了她那么久,是她该回报我了,所以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嫁。”

  林侃的心里波澜大起,但他强装镇定,家里只有他一个独生子,家境还算殷实,这些也许还可以应付。不过,这不算完,他又接受了这位准丈母娘对他的工作、收入、家庭情况的大盘问,“感觉她不是很满意,但也没直接说出来”。

   比聘金还严苛的条件

  林侃后来才知道,比聘金还严苛的,在后面。

  不久,准丈母娘通过小悠再次补充要求:“买房后,其中有个房间要给我住,我只有一个女儿,养老可都要靠她。一年最少要住几个月。”面对这一要求,林侃倒抽一口冷气,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我妈住哪?

  因为这个问题,林侃和维护母亲的小悠有了争执,双方冷战不下,林侃心情低落。“一开始,我妈妈也觉得无法接受,但是看到我那段时间一蹶不振后,妈妈说她可以接受,以后自己可以回乡下住。”

  得到母亲的支持后,林侃妥协了,与女友关系也缓和了。

  可好景不长。“至少要生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得跟女方姓!”小悠又一次补充了母亲提的婚前条件。

  当时,单独二孩的政策还没放开,两人都在事业单位上班,这可是要违反计生政策的,“更何况,作为闽南人,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孩子不随自己姓的要求!”而且,林侃也不知怎么跟一再妥协的父母说起这事。

  为了这附加条件,这对小情侣没少闹矛盾。

  不久,林侃的父母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邻里之间、亲朋好友里也找不到像她们家这么多婚前条件的,妈妈伤心得直叹气,不停地说:‘不同地方,习俗差太远,没办法沟通。"这让林侃在妈妈面前再没有多少底气。几个月的考虑和纠结后,林侃的父母依旧做出了让步:如果可以生两个孩子,一个跟女方姓。

   准媳妇与土豪相亲

  原以为,所有的让步和妥协后,就可以把准媳妇娶进门。结果,却有点让人意外。

  “我父母答应后,小悠还蛮开心的,她准备回闽北老家前还跟我说:‘已经决定要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都要尽力说服父母。"这让林侃开始想象婚后的生活。

  “可是,就短短的三天假期后,回来的小悠就不是之前的小悠了,铁了心要分手,不给理由的。”当时的林侃心碎不已,为了挽回恋情,他几乎天天下了班就往福州跑,隔天清晨再赶回泉州上班。

  他的坚持,终于让女友回心转意,“我妈不想我嫁这么远,而且,她觉得你收入不高,条件不够好,我不想看她伤心。”小悠这才说出分手的原委。

  两人复合后不到一个月,小悠因家中有事又回了趟老家,几天后回来的她又像之前一样,没商量的要分手。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林侃到了福州,她也躲着不见,这次的分手更彻底,也让林侃更颓废。几回下来,林侃的父母开始不赞成这段感情。

  时间,对于林侃来说就是度秒如年。几周后,小悠主动联系了他,说还是喜欢他,只是迫于母亲的压力。

  “上次回家,妈妈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是我的老乡,开豪车,是个土豪。我妈希望我跟他在一起,以后比较好照顾他们老两口。”小悠跟他坦白,在分手期间,她尝试跟这个土豪在一起,可最后还是发现喜欢的是林侃。

  林侃心一软,两人又瞒着各自的家人复合了,“但我也有了‘不敢让女友回家’的病,感觉她每次回去都会被她妈妈洗脑,然后又要闹分手”。

   聘金看着给的新归宿

  不出意外,小悠又一次回家后,林侃接到了准丈母娘的电话—

  “我女儿已经有更好的选择,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们家女儿,不然我就给你妈打电话,不信你可以试试!”电话那头,每个字都如冰冷的尖针一般,林侃拿着电话不知所措,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母亲的泪脸。

  林侃筋疲力尽了,为了争取准丈母娘的同意,再难的条件也已经接受了,可这依旧没办法填满她的要求。

  一个月后,小悠再一次想复合,林侃心痛拒绝。

  今年春节前后,林侃找到了新归宿。

  “老婆是泉州本地人,同是独生女。聘金是让我家看着给的,婚后也给我们最大的自由,不住一起,也不干预。”当林侃说起自己经历的种种时,妻子一直陪在他身旁,略施粉黛的她,轻轻握着林侃的手。

  “家,很宽敞,一厅四房,就我们俩在住。”婚后,林侃很快在市中心买了一套近130m2的二手房,每平方米1万元,首付一次性支付了近70万。

  “小悠妈妈要求的房子、金子、聘金,我家都能负担得起,也都答应了,可她依旧觉得,我家这样的物质条件满足不了她对女儿另一半的期望。”林侃说,自己现在很幸福,以前的事,就随它去吧。

   逃避聘金为爱私奔酿苦果

  聘金诚可贵,也许,爱情价更高。外地打工男友拿不出88000元的聘金,怀有身孕的林婷绝食抗议后,偷走了户口本,决定私奔。当时,在她看来,“爱情就是一场疯。”

  今年7月的一个雨夜,林婷按印象中的方向,找到了在泉州的娘家。

  林母已睡下,一边起床找散落的拖鞋,一边大声问“谁啊”。没人应声。

  5年前女儿跟人私奔、丈夫病逝后,她一个人守着三室一厅的房子。敲门声还在持续。林母轻轻打开一条缝,“妈……”林婷带着哭腔,“是我。”林婷脸上的婴儿肥已消退,脸色苍白,一头乱发贴在脑袋上,宽大的雨衣下裹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

  林母说,看到门缝里的这一幕,5年来积下的怨气早没了,剩下的,唯有对女儿的想念。

   拿不出聘金的绝食抗议

  5年前,20岁的林婷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一天,她突然挺着肚子回来,说要结婚。

  林父又急又气,拿着扫帚往林婷身上打去。林婷站着不动。“她性子倔,不撞南墙不回头。”林母哭着说。林家只有一个女儿,林婷初一没念完就辍学,不着家。每晚,父母挨个亲戚打电话找林婷,为了看住她,还买了部手机,她却不接电话。

  林家家庭小康,林父退休前在市区买了一套房,林母摆摊添补家用。林父不期望女儿多有出息,只愿她能嫁得好。他托人帮女儿谋了份收银员的差事。林婷说上班不方便,搬出去住,连着半年没回家。父母打电话,可她每次都说太忙,匆匆挂断。

  林母觉得事已至此,想见见这个未来女婿,说说结婚的事。

  男孩24岁,江西上饶人,在一家快餐店打工。林母说,按泉州规矩,订婚聘金要88000元,男方还要出房子和糖果钱。

  “我家农村的,没钱,怎么办?”男孩回复林母。林父立马怒了,指着男孩喊:“聘金也是诚意,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男孩拉着林婷要走,林父大喊:“你敢走出门一步,我就当没养过你。”林母把丈夫拉进卧室,又安抚女儿,说起自己结婚的事。当时,林婷外婆要聘金68200元,男方要出房子和糖果钱。林父家穷,连10000元都拿不出来。为了凑足钱,林父的姐姐先嫁人,姐夫家境好,送来聘金98000元。林父从姐夫的聘金里拿了68200元,送到林母家。等林母进门后,又把林母带来的嫁妆用来还姐夫的聘金。林父一直特别尊重姐姐,因当年姐姐迟迟不能归还聘金,和公婆闹得不愉快。“聘金我们只留下8000,其余钱作为嫁妆,将来还要带到男方家。”林母说。

  “既然最后要带到男方家,直接给8000,多干脆。”林婷说。

  林母皱眉:“聘金是诚意,是脸面,你的表姐妹结婚,男方聘金一个比一个高,你怎么能落后。”

  “我又不是菜市场白菜,干吗比来比去。”

  “依我理解,关键要门当户对,一个连聘金都拿不出的人,你怎么能和他结婚呢?”林母话还没说完,林婷就拉着男孩离开,林父冲出门,强行分开俩人,把女儿关进卧室。林母按时给女儿送三餐,女儿绝食抗议。

  林母怕伤害胎儿,劝女儿去医院打胎。女儿立刻答应,顺从的态度让林母意外又欣慰。

   感情破裂后的悄然回家

  林父身体不舒服,没一同前往,嘱咐妻子看好女儿,免得她逃跑。

  林母拉着林婷一起下公交,来到挂号厅,林母排队挂号时,林婷混进人群不见了。

  回家后,林母发现抽屉里的户口本没了。一周后,林母接到女儿从江西打来的电话说,俩人已领证,以后来泉州看他们。林母问她:“有没想过这样做的代价?”林婷只回了一句:“爱情就是一场疯。”

  林母至今也没法理解那句话,在她看来,结婚意味着聘金、房子、面子。4年多过去,林婷始终没回家一趟,林父去世时,林母打她电话,始终不在服务区。林母想起林父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女儿真是赔钱货啊。

  可当女儿真出现时,林母抱着女儿大哭,她知道女儿肯定吃了很多苦。

  女儿告诉她,他俩连一场结婚仪式都没举办。婚后,她的薪水成为俩人生活的主要来源,丈夫饭馆生意不见起色,甚至每次他坐车回村里看父母的车费都由她负担。俩人从冷暴力上升到拳脚相加。6月,他们协议离婚,但丈夫想要孩子,她抱着孩子偷偷回泉州。“我们不该结婚,门户不对。妈,我错了。”女儿一头钻进林母的怀里。

  上周六,台风天,林母拉着女儿找了一家婚姻介绍所,媒人把林婷情况登记在册,留了张一寸黑白相片。媒人说女儿长相不错,一周内保证安排第一场相亲。林母没提女儿还未离婚,她们走出店门时,雨太大,看不清前路,“没事,找合适的人结婚,把孩子给他。”林婷撑着伞,那一声“嗯”,被台风吹碎。

   聘金博弈一场商业谈判

  龙岩长汀的刘华,在医院工作。3个妹妹的谈婚论嫁,他基本全程参与。

  而父亲对聘金的要求,都按照农村的习俗,相差无几。

  在刘华看来,“说嫁女儿是客气的,其实就是卖女儿的过程”。双方的讲价过程,俨然是一次商业价格谈判。

  刘华还记得,大妹妹是自由恋爱。那年,她将男友带回家,家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于是,通过妹妹将这一“信号”传给了他。

  而最精彩的环节,当属两家谈聘金。

  刘华说,家里一开口是199999元。女方表态,培养女儿读书花了很多钱,又很会做家务,孝顺、身体好,也就意味着“好女不愁嫁”。

  可这“价位”,男方觉得高,便开始“杀价”,一口价降到139999元,理由是,“我们将来是亲家,以后要常来常往,你说的读书是大形势,不是只有你一家女孩读书;近来经济形势都不好,能不能少一点;我这个男孩,一定要你家女儿,要不然,隔壁村的女孩也不错,我们都很满意”。刘华说,这时,男方家属把自己家的孩子说得“男孩不愁娶”。

  互相争持时,媒人立马就出动了。

  媒人一般由男方请。媒人两边斡旋,请双方辈分最高的长老出来,“你让一步,我让一步”,拉个中间数凑合,169999元。

  最终,一番博弈后,家里同意了一个“价格”。接下来,“就是男方争取他权利的时候了”。男方要求,娶亲时,给个金项链,或者送首饰、摩托车,即妹妹结婚时的回礼,叫“回凤”。这时候,“男方家里也通过准妹夫怂恿妹妹,向父亲多要点东西,比如压箱底的钱多点”,刘华说,这些东西谈定后,便开始约定,将它们写在红纸上,叫双方家族的长老在纸上签字,叫“落数”。

  最终,嫁女儿的聘金,主要有两个用途:一是为了儿子结婚准备钱,二是为儿子盖房或买房。当然,还有一小部分是为了养老。

  刘华说,妹妹婚嫁谈聘金时,还是有充满人情味的地方。因为看中妹妹这门婚事,也为了维护爸妈和妹妹,作为舅子,私下跟妹夫说,叫他不要较真,老人家爱面子,多给点,高兴就好,“我宁愿多包一点红包”。最终,一个妹妹出嫁那天,他妻子给买了二两黄金,还包了一个6万元的红包。

  在长汀,聘金还有一种情况,如果男方家庭困难,一口气拿不出聘金,可以打个欠条或借条,先拿一定数额,剩下的分期付款,或注明还清期限。“这是普遍现象”,不少长汀人或者娶长汀女子的人士说。

  不少了解聘金行情的龙岩人,大致都会有这样的印象,在龙岩,以地域划分的话,长汀、连城的聘金最贵,这两年,连城四堡、赖源等乡镇,还出过20万元的高价,并且没有回礼。

  “这些都是在民间慢慢形成起来的。”一位对民俗感兴趣的张先生说,“爷爷那一代,要一斗米;爸爸那一代,要一头牛;儿子那一代,要了全家命”。虽然不够准确,但也充分说明,经济的发展,时间的推移,也促使聘金的金额在变化。(本期深读故事当事人均系化名)

编辑:于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