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将”佯装主力 掩护杨靖宇突围

19.08.2015  12:00

金伯阳公园内屹立的抗日民族英雄金伯阳纪念碑。照片由《大连日报》记者 王华摄

金伯阳资料片

  有别于抗联武装在深山密林中的游击斗争,很多抗联战士潜伏敌后进行秘密战斗,如同刀尖上跳舞。大连地区抗联斗士金伯阳就是其中一位。

  金伯阳原名金永绪,1907年11月15日生于距离旅顺小城10余里的老铁山北麓金家村金家,这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世代以种地为生。但读书后的种种际遇,彻底改变了这个农家子弟的人生轨迹。

  近日“重走抗联路铭史看振兴”采访团一行来到大连,采访到当地学者刘功成老人,听他讲述抗联斗士金伯阳跌宕起伏的革命往事。

  小村青年走上革命道路,北上哈尔滨领导工人运动——

  南岗区二十五号信箱传递秘密文件

  14岁那年,金伯阳进入旅顺师范附属公学堂。当时,作为日俄战争的胜利方,日军已占领大连地区十余年。日本人统治下的学校,歧视中国学生事件屡见不鲜,在街上日本兵可随意鞭打甚至枪杀中国人……这令金伯阳悲愤之余,开始思考民族、国家未来的前途。几年后,他进入了大连第一个工人团体大连中华工学会,组织工人展开抗日运动。

  很快,他加入了地下党组织。很多抗联专家后来告诉记者,在东北抗日联军的队伍中,除了劳苦大众,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便是像金伯阳这样的热血知识青年。

  由于突出的组织能力和宣传领导才能,金伯阳被人称为“闯将”。但敌后政治斗争的残酷,也常常让他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的危险境地。

  1926年大连福岛纺织厂工人罢工斗争后期,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金伯阳被迫回到家乡金家村隐蔽。不久,日方追踪而来,眼看已经进村,情急之下金伯阳穿戴上父亲的烂夹袄、破草帽,挑起粪筐硬着头皮朝鬼子迎面走去,最终在对方眼皮底下惊险逃脱。  

  次年,他远赴哈尔滨担任地委交通员,利用南岗区邮局25号信箱传递秘密文件,并接送来往的党内同志。哈尔滨此起彼伏的工人罢工和集会,让惶恐不安的统治军阀加紧了高压态势,金伯阳被叛徒出卖被捕入狱,被控扰乱社会治安罪判处三年徒刑。

  出狱后,金伯阳重回敌后斗争最前线。“九一八”事变后,他任中共满洲省委常委,担负起中共领导全东北工人运动的重任,与赵尚志、赵一曼等成立哈尔滨赤色工会,先后组织老巴夺烟厂、三十六棚、电业工人及英美烟草公司等企业工人,展开多次运动与罢工。

  抗联前辈回忆,金伯阳当时住在哈尔滨道里区,擅长文艺,略懂俄语,与萧军、黄吟秋、罗烽、舒群等进步文化人士多有交往。但更多时候,敌后的斗争生活是刀尖上的舞蹈,危险时刻都会降临。

  一次次遇险,然后是想方设法逃脱;奔忙不休,置生死于度外……拯救民族于危亡,是当时革命热血青年的人生终极目标。金伯阳曾写下这样一首《述怀》诗:“人生难得几十年,岂为衣食名利权?惟有丹心共日月,甘将热血洒江山。

  吸引敌军掩护杨靖宇撤离,中弹后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

  二十六岁牺牲时不知女儿出生

  除了在敌后领导斗争外,金伯阳后来与杨靖宇、赵尚志等抗联将领一起,并肩战斗在白山黑水之间。

  1932年,金伯阳被中共满洲省委派赴南满吉奉铁路沿线协助抗日游击斗争。在磐石地区,山林中存在着十余支各自为战的山林武装。金伯阳乔装成农民深入密林,依靠丰富的宣传与组织经验,游说各支武装加入到抗日力量中,南满游击武装力量迅速发展壮大。

  次年,金伯阳协助杨靖宇联合各部抗日义勇军主动出击,先后进入东丰、西安县境内,袭击了沙河子街和夹信子街的日伪军。日方调集1.2万名日伪军,将磐石游击根据地武装力量包围在磐石红石砬子。

  作为当时省委派驻的巡视员,金伯阳可随时撤离,但他选择留下。为了保存抗联队伍实力,金伯阳力排众议带领小分队佯装成主力,主动袭击敌军,吸引注意。最终,杨靖宇率领的主力部队顺利突围,金伯阳小分队陷入敌人的包围圈。

  1933年11月15日,金伯阳的队伍行进至吉林省辉南县金川镇三角龙湾生财沟。连续多日的战斗和急行军,令官兵十分疲惫。见这里山高林密,人迹罕至,易于隐蔽,队伍决定在此稍事停留。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采山葡萄的“农民”,这个“农民”其实是乔装打扮的日本特务。就在抗联队伍休息时,日伪军突然从对面树林中窜出,猛烈开火。金伯阳指挥战友突围,不幸胸部中弹。战士们要搀扶他一起突围,金伯阳命令:“不要管我,你们快向外突围!”最终,他倒在这片密林中,时年26岁。

  直到闭上双眼,他仍不知道,唯一的女儿在4个多月前已经出生。1932年9月短暂的回家探视,是他最后一次与家人见面。为安全考虑,他每次离家后与家人完全断掉联系,甚至都不知妻子有孕一事。

  与丈夫聚少离多,夫妻情分让她无怨无悔——

  盼夫归来,她从花样年华等到满头白发

  “到1945年后,我才知道他牺牲了。”30多年前的一天,金伯阳的妻子包月娥这样告诉到她家里采写史料的刘功成。

  包月娥与金伯阳同村,两人自小定下娃娃亲,曾一起在村中读私塾。1925年两人成亲前,金伯阳已投身革命事业,连续3个多月没回村。新婚之夜,金伯阳同包月娥商定:“我在家3天,陪你回门后就回大连上班。

  此后丈夫总是在外面忙,夫妻团聚非常有限。一次是1926年大连福岛纺织厂工人罢工斗争遭到破坏,金伯阳被迫回村隐蔽;然后是1928年末金伯阳出狱后,回乡祭奠未见到最后一面的母亲;还有1932年9月会议间歇金伯阳趁夜秘密回村,第二天便又离家北上——这是包月娥最后一次见到丈夫。

  她模糊地知道,丈夫是在干革命,但具体做什么,又去了哪里,包月娥一无所知。她从不向外人提起丈夫的工作,只记得夫君相貌堂堂,为人和顺,有文化有志气。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乡下女人独自拉扯弱小的女儿,支撑她走下去的希望是:某天在村口,远远望见丈夫归来的身影。这种念想,年复一年……从20多岁直到不惑之年,包月娥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等待中逝去。

  苦盼13年,她最后得到的是一纸死讯。那一刻,她的悲痛和绝望,没人能够体会,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一生,包月娥没再另嫁他人。

  包月娥的生活境况并不好。女婿意外去世,女儿又遭遇下岗,但她从未向相关政府部门寻求帮助。刘功成仍记得第一次到包月娥家见到的画面:“屋里基本家徒四壁,靠墙桌子上摆的两张照片很显眼,全是金伯阳的,另一侧墙上挂着他的烈士证。